霍宝的身子往前倾倒。
“喝!”
他一瞪眼,双腿撑开,还想要站定。
然而,这次晃动太厉害,桶里的水哗啦啦泼洒出来,一下子洒了个七八。
顿时,武当七十二峰虚影消散,所有的重量也在下个刹那荡然无存。
“武当”二字一阵光华闪动,黯淡下去,消失无踪。
霍宝肩膀猛然一松,顿时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砰地一声响。
两个水桶也同时倒在地上,剩余的那点河水全部流了出来。
哗啦啦……
两桶饱含混元之气的河水,顺着石子路,分流到了路两旁的沟渠里。
沟渠里的水像是被注入了某种活力,颜色变得深了一些,阳光洒下,波光粼粼,氤氲蒸腾,弥散出一片绚丽的彩霞。
闪烁着灿烂灵光的渠水,缓缓流向一块块农田,所过之处,青色更加浓郁,摇曳生辉,那画面十分炫灿唯美。
呼呼呼……
霍宝倒在地上,直喘粗气,气喘如牛,全身的肌肉一放松下来,无法形容的酸痛乍然出现,疼得他躺在地上,动弹不了。
就这样躺了一个多时辰,霍宝方才能动了,缓过劲来,他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回头看向河边,约有三十步之距。
霍宝惨笑一声,自嘲起来:“老子今天担着武当七十二峰走了三十步,足以自傲了。”
五百年前,五行山。
五百年后,武当山。
肩膀不是那个肩膀,永恒不变的是那铮铮的傲骨,压得倒,压不跨。
……
三个月后。
霍宝坐在距离河边三百步的石子路上,轻轻揉捏肩膀,舒缓绷紧的肌肉。
身旁,躺着一副扁担,两个滴水不剩的锥形水桶。
努力了三个月,从三十步到三百步。
每次担起武当七十二峰,武之本源种子便要承受一次莫大的镇压。
一次次开裂,又一次次愈合。
说起来,霍宝的武之本源种子已然成熟到极致,下一步便是发芽生根,开花结果。
可是,在三个月的开裂愈合轮回中,武之本源种子没有发芽生根,而是像蛇一次次蜕皮一般,竟然又长大了一圈。
霍宝对这个变化没有太在意,他望着郁郁葱葱的农田,波光闪闪的渠水,心情前所未有的恬静。
在这武当山下,不似在长安,他不用时刻时刻谋划,准备,绞尽脑汁,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三千步的石子路和三道天门。
“噗!”
农田里,一个半秃头的五旬汉子抓住了一条肥美的鲤鱼,然后咧嘴大笑,兴冲冲朝霍宝挥挥手。
这个汉子唤作光脚。
他不喜欢穿鞋,从小就光着脚丫子满山乱跑,村里人就给他起了个这么个古怪的外号。
霍宝称呼他一声光脚叔,认识他后,发现他其实是很真武大帝的忠实粉丝,真武大帝披发跣足,他也长发飘飘,光脚走路,要不是头发近乎掉光了,倒不是那么不伦不类,遭人嘲笑。
光脚叔最羡慕的人是莽叔,啧啧啧,武当山接引使者啊,年轻那会儿,他也想争这个席位,可惜扳手腕输给了莽叔。
光脚叔不服气,后来,与莽叔又比试了一场,这次比的是脱裤子尿尿,谁尿的远,谁赢。
唉,抱憾终身呐。
光脚叔每次回想当年,都会忍不住看看裤裆那儿,叹气连连。
光脚叔其实人很不错,尤其是厨艺好,做什么都好吃,霍宝很快发现他这个优点,当机立断,重金聘请他为自己做饭。
“今天我给做了一道鱼香米饭。”
光脚叔接连抓住两条肥美的鲤鱼,开火烧水,然后把米饭下锅,同时用竹条把鱼整个穿起来,搭在锅上,蒸出米饭的同时,也把鱼蒸熟。
而后,把蒸熟的鱼取出来,剥下鱼肉,去掉大部分的骨刺,再用菜油,把鱼肉煎到金黄色。
然后,把新鲜的米饭放进锅里一起炒,加些生姜葱蒜等佐料,出锅时,便是喷香喷香的金灿灿的鱼香米饭。
霍宝端过一碗来,闻了一口,香,太香了,香死个人,直流口水,大快朵颐。
“光脚叔,就冲你这手艺,谁当你老婆,谁成大胖子。”霍宝赞不绝口。
光脚叔挠挠半秃的头,谦虚道:“主要是米好,鱼好,不知怎么了,这一季收上来的新米颗粒饱满,水里的鱼也是异常肥美,做出来的饭菜也好吃多了。”
霍宝眯眼一笑,心里说,那可是我的每天用混元之气浇灌的功劳啊。
一顿饭下肚,霍宝的体力便恢复了大半,这要归功于饭菜里充沛的精华,格外养身健体。
“武当山真是个奇妙的地方,你付出的汗水最后换来鲜美的饭菜,全是精华。”
霍宝望了一眼二千七百步外的石阶,脸上浮现放松而平静的笑容。
有时候,即便背负再多,一样可以笑着去面对。
背负的,不是负担,执着的,则是信念。
……
永安宫。
一转眼,武媚娘进宫三个月了。
她是皇上亲封的才人,却从未得到太宗皇帝的宠幸。
像是被打入冷宫般过了两个月,每天学习宫中繁琐的礼仪,一遍又一遍练习怎么行礼,还要记住三宫六院所有妃嫔的名字,宫中各处哪些地方可以去哪些地方去不得。
勉强合格后,终于获允进入御书房,为太宗皇帝磨墨。
“唉,黄河又泛滥了……”
太宗皇帝看了一眼奏折,头疼起来,“黄河泛滥,民不聊生,不过水灾易过,后患无穷,特别要防范瘟疫发生。”
太宗皇帝叹息着,飞快地在奏折上批文,批好之后,武媚娘立即呈递下一篇奏章过来。
太宗皇帝瞥了一眼武媚娘,道:“你为朕读奏章吧,要是遇上不认识的字,可以问朕。”
武媚娘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吐字清晰地读起来。
四个时辰过去了,太宗皇帝终于处理完今日的奏章,此时夜已深。
太宗皇帝伸个懒腰,忽然发现武媚娘明媚微蹙,呵呵笑道:“有什么疑问吗?”
“臣妾不敢。”武媚娘垂首道。
“有话就问吧。”太宗皇帝摆摆手。
武媚娘想了想,神色严肃,认真地问道:“刚才有两篇奏章,都是请求拨款修桥铺路,但是,一个获允,一个却被拒掉,这是为什么?”
太宗皇帝笑了笑:“你是不是想说,获允的那个恰好是朕的亲戚,朕任人唯亲,不好是吗?”
武媚娘垂首不语。
太宗皇帝笑意更深:“这世上有两种人。第一种人,他们想干什么,全凭自己的喜恶,不计后果;第二个种人,他们做事情,看重的是利益,小到自身,家族,大到一地一国,为小利而谋一家,为大利而谋一国。”
太宗皇帝把拒掉的那个奏章翻出来,“这个竹节令,修桥铺路通往山里,口上说是为民谋福利,实则是为了方便他去祭拜祖坟,属于第一种人,自己喜欢这样就要去干,耗费多少人力财力,这件事有多劳民伤财,他不在乎。”
太宗皇帝又把亲戚的奏章拿过来,“这个也是修桥铺路,却是想打通粮产地和城市,谋两地之福利,当允!”
武媚娘闻言,脸色接连变化,深深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