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宝刚刚大闹天榜之战的余威依然高涨之际,紧接着又与玄奘禅师大闹徽香楼花魁出阁盛会,一时间蜚声大噪,风头无俩。
御弟大圣的威名,红透满长安。
接下来,一桩桩关于御弟大圣的五花八门的小道消息飞速传开。
太宗皇帝最宠溺的明珠高阳公主,因说了几句御弟大圣的坏话,被太宗皇帝严厉痛斥哭了。
还有,柴令武,太宗皇帝的亲外甥,私拿军中重器青铜天马到青楼显摆,惹得龙颜大怒,柴令武被罚跪三天,其父华州刺史柴绍闭门思过。
谁都知道,柴令武在花魁出阁盛会上触怒了御弟大圣,太宗皇帝如此惩罚亲外甥,无疑是让柴令武给御弟大圣下跪道歉。
而霍宝抢走的那十匹青铜天马乃是龙雀学馆最新出炉的一批好货,龙雀馆长楚炽耗费很大心血,改进了许多不足,因此这十匹青铜天马比军中使用的标配的品质要好很多。
之说以被柴令武先拿到,是因为龙雀馆长楚炽想找人试用一下效果,于是交给了朱烈,后者与柴令武逛青楼,偶遇霍宝,一赌气就拿出来挫一挫御弟大圣的锐气,却惨遭一掌毒打,青铜天马也全被抢去。
对此,龙雀学馆只能是哑巴吃黄连,丝毫不提追还一事,就连龙雀馆长楚炽听了,也只是苦笑一下,说了声算了,物尽其用便好。
隆恩浩荡!
这些事情传开之后,就是傻子也看得出来,太宗皇帝对御弟大圣的喜爱到了有恃无恐的地步,简直了,甚至超过了阿史那杜尔和薛仁贵。
巨阙第一的名头,再无人质疑。
清晨的街上,陈玄奘和霍宝在漫步。
天还尚早,没有大亮,街道上很安静,只有零星几个人。
重伤的陈玄奘接连躺了两天,不出意外,所有的伤全好了,再次生龙活虎的,像是一个行走在人间的奇迹。
这次晨起散步,是霍宝的主意,但并不是心血来潮。
陈玄奘还没有睡饱,连连打哈气,不过一想起自己英勇而且睿智地救了锦绣姑娘,心里就十分开心。
陈玄奘偷偷瞥了一眼霍宝,心想,你当时说我谁都救不了,可最后呢,我成功救了锦绣姑娘啊,嘿嘿嘿,真人你错了哦。
不过这些话,陈玄奘没有说出口,他本就不是那种爱卖弄的人,只不过,心里可是十分得意,暗暗嘚瑟,为自己感到自豪。
走了一会儿,忽然,陈玄奘想起了一事,问道:“真人,有件事贫僧始终想不通。”
“什么事?”
“佛门得道圣僧的血肉,能活人血肉,甚至长寿长生,贫僧尚未得道,为何也能?”
陈玄奘眉头紧锁地问道。
霍宝呵呵两声,道:“首先给你普及一下误区,佛门得道高僧的血肉,与道门得道真人的血肉,本质上没有太大的区别,都不能活人血肉或长寿长生。只有那些修炼特别功法或吞吃一些奇药的人,肉身经过极大的改造,方才有种种神奇功效。”
霍宝深深看了陈玄奘一眼,“你想想看,若是得道高僧的血肉有这般神奇,那世上还会有得道高僧存活吗?只怕只要有一个高僧出世,立刻就被妖魔鬼怪或者某些人活剥生吃了吧。”
陈玄奘愕然无语。
霍宝笑了笑,“至于你,则是天生使然。”
陈玄奘一惊:“天生的?”
霍宝点头道:“对,从你第九世转世开始,也就是你的上辈子,你的肉身就已经修成了宝,比什么十万年人参还要珍贵。”
陈玄奘彻底清醒,错愕不已:“我的上辈子?!”
霍宝嗯了一声:“你是个奇人,别人都希望自己这辈子活得越久越好,你却不然,你一次又一次投胎转世,世世参佛悟道,世世元阳一丝不泻,终于在第九世修出一个样子,肉身不朽,有人吃你一块肉,长寿长生。”
陈玄奘悚惧:“我上辈子是被人吃死的?”
霍宝重重点头,认真的道:“你上辈子的事,也是一桩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案,将来你到了灵山大雷音寺,可以自己好好查一查。至于现在嘛,当然是过好这辈子了。”
陈玄奘略有所悟的点点头。
不觉间,霍宝带着陈玄奘来到一个小巷子。
这里是一条垃圾街,脏乱差,住着拾荒者和乞丐之流。
“阿弥陀佛!”
陈玄奘道了一声佛号,看着那些生活艰难的可怜人,神情凝重起来。
盛世之下,也有可怜之人。
“我佛慈悲。”
陈玄奘走上前,搀扶一位行走颤颤巍巍的老年拾荒者,将他送出小巷,目送他到街上捡垃圾,目光愈发悲悯。
霍宝朝巷子里面走去,停在一个伤患者面前。
陈玄奘定睛一看,这位伤患者太可怜了,断了一腿一臂,满头青紫大包,牙齿残缺,尽管衣衫残破,但看得出那是僧服。
这位伤患者赫然是一名僧人。
僧人身旁,只有一个破碗,半碗浑浊的水,此刻他发了高烧,痛苦地呻吟个不停,却没有一个人在身前照料。
“这……”
陈玄奘大吃一惊,急忙上前,把碗里的水倒掉,到附近的一口井里打了清水来,喂给僧人吃。
僧人十分凄惨,痛苦不堪,口不能言,只喝点水便昏睡过去。
陈玄奘转向霍宝,问道:“这位苦僧是谁?你为何要带我来见他?”
霍宝没有回答,而是拉住一个邋遢乞丐,问问这个僧人的情况。
乞丐看了看苦僧,非但没有同情,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把自己听来的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原来这个僧人是泽心寺的和尚,他听说玄奘禅师在徽香楼唤醒众人的善念,救了锦绣姑娘后,十分感动,于是效仿玄奘禅师的义举,在另一家青楼举办花魁出阁盛会的时候,跑去大闹一场,结果花魁没有救下,反被人打断了一条胳膊一条腿,这还没完,泽心寺的主持以他扰乱佛门清净为由,将他赶出了泽心寺,任其自生自灭。
陈玄奘听后,大怒道:“这泽心寺的主持怎么如此狠心,他真的是出家人么?”
乞丐哈哈笑道:“怪不得人家泽心寺主持心狠,全是这个和尚自己作死。”
陈玄奘挑眉:“此话怎讲?”
乞丐一本正经道:“你想想,哪家青楼的背后没有大人物撑腰,青楼赚的钱,还不是孝敬那些大人物,这个和尚坏了青楼的生意,就是坏了那些大人物的财源,不被打死就算是幸运的了。得罪太多人咯!泽心寺的主持明哲保身,将这个和尚赶出寺庙,也是无奈之举啊。”
陈玄奘愕然,不服道:“可是,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他这样做,是不对啊。”
乞丐挺起腰板,不屑道:“怎么不对了?你当人人都是那个玄奘禅师啊,宰相殷大人的外孙,谁敢得罪他?那天徽香楼的老鸨是一时眼拙,没看出那个和尚就是玄奘,才叫人打了他,要是事先知道,绝对打不起来,甚至直接把锦绣姑娘送给他,你信不信?”
乞丐满脸羡慕的叹道:“我要是有个当宰相的外公就好了,跑到青楼无理取闹,抢走花魁,人人还赞我是痴情和尚,多美啊!”
陈玄奘彻底凝噎。
呆了片刻,陈玄奘面色愈发苍白,他背起那个和尚,送到一个郎中家中,又向霍宝要了些钱,给和尚看伤。
回巨阙学馆的路上,陈玄奘的眉头紧紧皱着,凝成一个川字,很久很久之后,他颓然的叹口气,道:“贫僧不懂。”
“哦?”
陈玄奘费解道:“难道那****奋声疾呼,没有唤醒众人内心的良善?”
霍宝撇撇嘴:“谁知道呢?”
顿了顿,“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有一定的偶然因素和必要条件,所谓无巧不成书,一个巴掌拍不响,就是这样的道理。”
陈玄奘脸色一变再变,气馁道:“真正救下锦绣姑娘的是贫僧的身份,而不是贫僧,对不对?”
霍宝也叹口气道:“那日第一个站起来声援你的那个胖子,是程咬金的长子程处嗣,就在昨日,殷老连上三封奏折,举荐程处嗣担任军中要职,皇上欣然应允。”
陈玄奘瞪大了眼,表情无比僵硬。
霍宝顿了顿,接着道:“在这不久前,侯君集的儿子候允对那个职位势在必得,太宗皇帝也有意将军中要职交给候允,并不看好贪图享乐的程处嗣。不过,殷老的意见改变了太宗皇帝的想法,或者说是,太宗皇帝给了殷老一个面子。”
霍宝深沉地道:“你可知道,皇上的面子有多难得,殷老这次越规举荐,不但得罪了侯君集,可能还将他与皇上那点微薄情分,全部用尽了,加上他年事已高,日后在朝中必然渐渐式微。”
陈玄奘冷汗如雨。
霍宝拍了拍陈玄奘的肩膀:“有空回家看看你外公吧。”
回到巨阙学馆,陈玄奘刚坐下来,锦绣姑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感激涕零:“谢谢圣僧救命之恩,锦绣没齿难忘,这辈子为您做牛做马……”
陈玄奘脑袋发昏,听得迷迷糊糊,忽然,他落下泪来,哽咽不止。
救你的人不是我啊,不是我啊!
当日,陈玄奘回了一趟宰相府,跪倒在殷开山面前,抱头痛哭。
此后,陈玄奘闭门读经典,神情专注,过目不忘,一点通透。
渐渐地,一缕金色佛光从陈玄奘身上盈散而出,如朝霞般生机勃勃。
真佛出世,光满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