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年前,有只很怕死的猴子,做了一件作死的事,跨过两重大海,只为寻仙长生。
最后,猴子找到了至今数位祖境大能都没能找到的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在那里,猴子见到了他朝朝暮暮期盼的大神圣——菩提祖师。
一只猴子竟然跨过两重大海,没有被鲨鱼吃了,没有被猛虎吞了,没有被人抓去耍玩了,这得是多大的福缘,把菩提祖师都惊到了。
一问才知道,原来是石头里长出来的灵种,天生地成,根骨上佳,可遇不可求的一块璞玉,稍加打磨,便是惊世瑰宝。
菩提祖师动心了,收猴子做了弟子,取名孙悟空。
“悟空!”
此刻,乌巢禅师一声呼唤,霍宝神魂震撼,猛地抱住脑袋,似是撕裂般疼痛起来。
半响,霍宝缓缓抬起头,流下两行泪来,他想起来了,全想起来了,那是猴子的记忆,也是他的记忆。
猴子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灵种,而他,是从猴子身上脱落的至尊道!
一脉相承。
这一刻,霍宝的瞳孔骤然放大到极致,视线穿透时空到达遥远,五指山下,有只凄惨干瘦的猴子蓦然抬起头,与他对视。
“你是我!”猴子激动起来,“我等你五百年了。”
“我就是你,我也寻你五百年了。”
一人一猴,凝视彼此。
终于,所有的记忆连接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浑然一体。
然后,人笑了,猴子哭了。
五百年的压迫,五百年的等待,五百年了。
猴子哭着说:“我有份礼物要送给你。”
霍宝说:“不急,你很快就要自由了。”
猴子大哭起来,边哭边笑:“我浑浑噩噩数百年,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我活着是为了什么,我活着的意义在哪里,终于有一天,我遇到了紫霞,那一刻,我顿悟了,那一刻,你诞生了。”
霍宝说:“我们终将合体,然后,我们一起救活五姐。”
猴子摇头道:“不,我只是你诞生后退下的驱壳,失去你之后,我一直在枯萎。”
猴子问:“还记得那条怨河么?”
“当然记得,我们在那儿遇见了五姐。”
“但是,在那之前,我受到引诱,不满足于长生道,吸收了怨河里的怨气,大日金乌的怨气,修得戾气道,失去你之后,戾气道反噬我的道心,将我从内到外摧毁得一干二净。”猴子露出莫大的痛楚之色,“我快要彻底入魔了。”
“为什么你不散去戾气道?”
“为了将戾气道送给你,知道吗,猴子是斗不过太上老君和如来佛祖的,但是,你可以,所以我忍受五百年的痛苦,就是为了等你到来,就是为了这一刻。”
“把戾气道给我之后,你会怎么样?”
“我会很快死去的。”
“我不会让你死的。”
“别忘了,我只是你退下的驱壳,或许你能救我一时,但你救不了我一世。不过没关系,你活着,我就活着,紫霞爱的是你,不是猴子。”
霍宝长啸一声,猴子蓦然狰狞起来,一道恐怖的漆黑气焰从猴头上冒了出来,轰然灌入霍宝的天灵。
心神轰隆隆震动不休。
那无边的戾气,瞬间与霍宝融为一体。
杀戮,杀戮,杀戮!
霍宝渴望杀戮,洋溢出越来越强盛的气息,整座浮屠山也跟着震动起来,满山的走兽吓得匍匐在地,飞禽成群惊飞。
霍宝的双眼刹那间血红如潮,恐怖的煞气环绕着他,宛若一尊魔神降世。
片刻后,天地恢复宁静。
霍宝的瞳孔缓缓凝聚到正常的大小,眼中的血色也渐渐消失,目光落在乌巢禅师的脸上,他站了起来,郑重作揖,道:“性然师兄,好久不见,烂桃山上那颗好桃树,我吃了七年饱桃,你追着我满山跑打了七次。”
这一刻,霍宝成为真正的孙悟空。
乌巢禅师哈哈大笑:“烂桃山是我修行之地,师弟你年年来偷桃,偷了也就罢了,却不安分,上蹿下跳,弄得满山鸡飞狗跳,扰我清修,我不打你打谁。”
霍宝挠挠头,大义凛然:“猴子摘桃,天经地义,谁叫你那儿有好桃呢。”
乌巢禅师收住了笑,感慨道:“是啊,猴子爱吃桃,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玉皇大帝偏偏叫你去看管蟠桃园。”
霍宝沉声道:“玉帝那厮没安好心。”
乌巢禅师叹道:“当年你参破了师父的盘中暗谜,师父欢喜极了,传你地煞七十二变和筋斗云,但又发现你天性烂漫,心气浮躁,迟早闯出祸端来,这才将你赶出山门,要你在尘世历练,其实师父一直期待你磨去棱角,修成圆满,哪想到,你这一去,一发不可收拾,搅乱蟠桃盛会,大闹天宫,走上绝路。”
霍宝沉默不语。
“悟空,其实,我们都知道,你是被逼急了才大闹天宫的,这其中的因果,只怕你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吧。”
乌巢禅师叹了几口气,脸上渐渐浮现怒容,“有人在算计你,从你到地府强销死籍那刻起,你就进入了那些大人物的视线,他们步步为营,一次次推波助澜,要的就是你最终大闹天宫,犯下死罪。”
悟禅禅师扳着手指头数落道:“你第一次上天庭,玉皇大帝封你做了那弼马温,那时候,你还天性纯真,不在乎官大不大,但是,你身边那些典簿,监丞、监副,常在你耳边嘀咕官大官小,威风不威风这些,激起你好胜之心;蟠桃盛宴那会儿,你每日有蟠桃吃,闷声发大财,本来没有惹事之心,但是,有人到你面前,故意说蟠桃盛会没有邀请你,看不起你,又激得你大怒。”
乌巢禅师摊开双手,“相信师弟已经领悟到那些大能干扰天道的可怕手段,蝴蝶微微振翅,在千里之外掀起一道毁天灭地的飓风,你浑然不知,待飓风袭来时,你被裹挟其中,根本没有退路。”
霍宝回想起五百年,眉头紧皱。
乌巢禅师寒声道:“想必师弟你也很疑惑,对吧,当时你只是一个修得长生道的小妖魔,为何那些大能要在你的身上处心积虑?”
霍宝点了点头。
乌巢禅师给霍宝倒满一杯酒,缓缓道:“说起来很可笑,原因其实是那些大能太矫情了。”
“矫情?”
“不错,那些大能以为自己已经站在世界的顶点,算尽天道,将一切掌握在手里,师弟你可能无法理解那种将一切完全掌控在掌心有多么巨大的魔力,超越一切的绝对权力,一念之间灭杀众生,弹指间翻转天地颠倒乾坤,这就是那些大能的世界,天道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运转,所以,一旦出现超出掌控的意外,他们都是十分震惊的。”
“我,那时的我,超出了他们的掌控?”
“不,不是你,而是你背后的师门。你离开师门前,师父对你动了一些手脚,让人无法推算出你是在何处修行得道,正是这一点,让那些大能十分震惊,他们意识到,这个天地间还有一位祖境大能,他们居然根本不知道此人的存在。”
霍宝的呼吸彻底停顿。
乌巢禅师神情变化,吁道:“于是那些大能紧张了,甚至害怕了,太上老君坐不住了,三番五次试探你,而如来佛祖,则想着利用你谋求利益,至于其他大能,隔岸观火,偶尔干扰一下,也是与太上老君和如来佛祖一样,一步步将你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说到此处,乌巢禅师深深地看了霍宝一眼,“悟空,当年你在天庭被人欺负,我们都看在眼里,辗转难眠,师父也看到了,但是最终我们选择袖手旁边,你恨我们吗?”
霍宝摇头道:“我从来没有恨过师门,不然的话,我当时就把师父供出来了。”
乌巢禅师呵呵笑道:“我曾与众位师兄弟打赌,说师弟你绝对不会出卖师门,师父也赌你不会把他说出去。”
霍宝哈哈大笑,“我是个猴子,叫我偷鸡摸狗还行,出卖师门可干不出来。”
乌巢禅师十分欣慰:“悟空,师父没有看错你。”
抬起手,手上有道灵光逐渐结成一个玄妙的法印。
乌巢禅师庄严道:“悟空,师父叫我送你一门功法,换做九玄混元真经,你接着。”
乌巢禅师抬手拍了一下霍宝的脑门,顿时,霍宝脑袋剧震,涌现一段又一段玄而又玄的经文秘法,他瞪大眼,一字字看过去。
“混沌者,厥中惟虚,厥外惟无,浩浩荡荡,不可名也。一生二、二生三、三者化生,以至九玄,从九返一,乃道真也。天地人三者生于三气之元,处于元气之始,极乎无极,混元无极也……”
三日后,霍宝缓缓睁开眼,目中如有大海波澜壮阔,包罗宇宙乾坤。
霍宝惊喜地发现,九玄混元真经博大精深,竟可推生出九九八十一种变化,九玄为尊,当真是道法鼻祖,无穷强大。
菩提祖师只用三年便将猴子教育成才,这次,霍宝只用三天便领悟到九玄混元真经的奥义。
菩提祖师的良苦用心,正如筋斗云一样,九玄混元真经是他专门为霍宝量身打造。
厉害了我的菩提!
混元一气,戾气,二气交汇于一处,宛若宇宙星空,混元一气是发光的恒星,而恒星背后那无边漆黑的背景便是戾气。
霍宝睁开眼时,双目有阳黑二色首尾衔接,放眼看去,破妄天地!
他仿佛看到了天地间有无数只蝴蝶在振翅,形成一圈圈涟漪,有的涟漪撞在一起瞬间消弭,周围一片平静,有的涟漪淹没掉其他涟漪,有的涟漪与某些涟漪碰撞中骤然爆发出不可思议的能量,掀起恐怖的飓风。
天道有痕!
唯有祖境方能看到天道运转的痕迹,霍宝不是祖境,他依然是化神境,但是,他看到了唯有祖境才能看到的光景。
乌巢禅师咧嘴大笑:“师父喜欢平静,与世无争,但是,那些大能欺人太甚,一次次算计,一次次逼迫,师父再好的脾气也怒了。”
乌巢禅师呼啸道:“悟空,一飞冲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