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确实比她好点。”如此,半半打消了对号入座的顾虑,又认真看她夫婿口诛笔伐,坦然问道,“那后来呢?”
祝渊说:“女岐犯了这么大的错,盘古当然不会坐视不理。”
“他把女岐弄死了?”
“算是吧。盘古抽走了女岐的记忆与灵力,给了她一具肉身,罚她到人间重新修行。”
“那就是从头开始了?”
“应该是吧,她这大概也就等同于投胎转世了。”
“那我们岂不是,”半半想了半天,也说不出文绉绉的句子来,只能言简意赅地问道,“和神灵在一块儿?”
“如果非要这么说,也不是不可以。但他们一直号称和我们在一起,包括那些个高高在上的家伙们。”
“那你认识女岐吗?”
祝渊摇了摇头。
“你不是有天眼么?”
“天眼也不是什么都能看到。”他打趣道,“或许盘古私心偏袒女岐,生怕咱们凡人把他闺女吃了,保密工作做得相当好。”
“做父母的哪有不为儿女考虑,人之常情嘛。”半半表示相当理解。
祝渊愤世嫉俗道:“要说偏袒女岐的,何止盘古一个。”
“还有她娘亲?”
“六灵不像我等凡人,他们都是化生的,盘古自己就能搞定。我说的是女岐的老相好,光灵羲和。”
“羲和不应该是她兄长么,这也可以?”
“谁知道呢,他们这些神灵,表面上堂皇得很,背地里还不是衣冠禽兽。”
不过这个观点,半半却不太赞同,她纠正道:“脱了衣冠,都是禽兽。”
\t祝渊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推翻半半的奇谈怪论,只得言归正传道:“羲和竟然捏了个泥偶,抽出自己的一缕魂魄附在其上,而后将泥偶悄悄投入凡间,代替己身陪着女岐。”
\t“他既然有心陪着女岐,为什么不自己去呢?还找个什么泥偶代劳,看来这羲和上神,脑子也不见得好使。”
\t“羲和此前为了包庇女岐,知情不报,也算是俱芦屠杀案的特大帮凶了。盘古罚他在须弥山顶思过,没个千八百年,他也别想抽身。”祝渊见半半被自己带歪了,笑着说道,“算起来,女岐应该与那泥偶年纪差不多。”
\t“是这样啊,”半半叹道,“那他这样做,不就成偷工减料了么?”
\t“是偷奸耍滑。”
\t在半半看来,这两个词原本没有太大区别。就像以她的简单思维,自然也想象不出,祝渊不认识女岐,不代表他就不认识那个泥偶。
\t关于泥偶一事,半半没想到去问,祝渊也就没再多说。
\t因为在他看来,这世间之事,原本就不是知道得越多越好。比方说他自己,如果预见不到死期,大概也只会以为,自己是偶感风寒吧。
\t他那过于单薄的身子,承载了太多的古往今来,终于就快负荷不了。
\t这一夜洞房,他们从曾经九州第一大国的衰亡史开始聊起,又以须弥山第一高手的泥偶化身结束,也算是有始有终,对得起二人的身份地位。
\t十二日后。
\t瞻部,周饶。
\t近日来,一则流言自宫中而起,迅速渗透到坊间,使得周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t不过周饶人乐于看热闹,这也无可厚非。
\t转来转去,周饶人谈论的焦点,又回到了十七年前,回到了那个叫做安宁的女子身上。
\t老一辈周饶人大概都知道,十七年前,有一个叫做安宁的歌女,水性杨花,摇摆不定,搅得他们天天有戏看。
据闻,那个叫做安宁的歌女,也不知什么来头,单凭一支艳曲,成功招惹了周饶的权与贵。
据闻,那女子一边勾搭着她那个号称师父的九州首富司幽门之主,一边又与当时的皇子、如今的巢皇藕断丝连。
这三人之间,无论哪一种配对,都在当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故事传了十几年,版本自然也是越传越多,越传越邪乎。
这其中,更有自称资深人士者说,其实当年,是玉采与中容交好,而那个叫做安宁的女子,不过就是个幌子,起到在二人中间通风报信的作用。
那资深人士称,两人违乱纲常,终于也没能敌过世俗陈套。这场不伦之恋,最终以玉采的暴毙而告终。不过当今巢皇用情至深,上位至今,一直空悬着皇后之位,用以缅怀故人。
经那资深人士如此条分缕析之后,这故事倒也算是有头有尾,合情合理。
但如今,周饶又来了一位安宁,是从隔壁牛贺来的,大国公主,先皇嫡女,知生安宁。
周饶人尽皆知,她这一来,皇后之位,将不再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难题。因为这个知生安宁,根本就是来圆满巢皇后宫的。
不知此安宁会否是彼安宁,反正巢皇对此次婚典的重视,那绝对是前所未有。婚典的规格,也随着君王的喜好,盛大得空前绝后。
如此一来,关于巢皇断袖之癖的传言虽还没有不攻自破,但安宁的到来,多多少少还是替他分担了一些舆论压力。
因为这个九州第一大国的嫡出公主,居然快马加鞭,只身一人,先到了。
周饶人人只道是,也不知这女子有多恨嫁,她竟好意思甩开那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独自一人,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先到了。
安宁到了,比约定好的时间,整整提前了十天。
相比之下,半半的不矜持到了安宁面前,那简直就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老百姓们纷纷纳闷:这些个皇家女子,究竟都是怎么了?
安宁风尘仆仆而来,没带着嫁妆人马,却带来了满身尘土,满身流言。连带着她在牛贺时的那些个光彩或不光彩的事迹,她也一并带来了。
坊间相传,此安宁虽不确凿是不是彼安宁,但两人的品性,还真就大差不差。
首先,安宁公主与牛贺已故右司马长生有染。
其次,她在长生出征期间,又不堪寂寞,勾搭上了胜神使臣公子琰。
更伤风败俗的是,公子琰出使白氏期间,安宁公然留宿他所住别苑,一呆就是一个多月。那期间,听说她连公子琰的房门都没出过。
后来,公子琰也带兵打仗去了,这女子再次变心变节,摇身一变,就成了瞻部的准皇后。
如此光辉的履历,的确够编出好几场子大戏来。
不过安宁可来不及一一答疑解惑,她对辟谣之事,似乎提不起任何兴趣来。她的一门心思,好像都扑在了婚典之上。
\t按照常理来说,男女双方婚前不应见面。中容与安宁,是代表两国联姻,二人俱是有头有脸有身份的人物,更应遵从礼节教化才对。
不想这安宁,居然摇摇摆摆地进了宫,大大方方地站在中容面前,言笑晏晏地说了句:“中容哥哥,你可想我了?”
于是乎,来了周饶这是非之地,她不说先整一套危机公关,反而亲自堵上了自己的洗白之路。
可想而知,该女子的口碑之差,那绝对是一时无两。
不过中容可不这么认为。
他一见来人这架势,立马骨子就酥了,还哪管什么吉利不吉利,廉耻不廉耻,一步上前,将那人抱在怀里,振奋说道:“你可算是来了,孤还以为这辈子都等不到你了。”
\t那人身材窈窕,面容姣好,除了些风情与风尘,大体与少女无异。
再一看中容,却是如何也胜不过时间的摧残。他鬓角的白发、眼角的皱纹,都不可避免地有了一些岁月的波痕。
以他目前的状态来看,顶多勉强算得上是“叔叔”,绝对称不上是什么“哥哥”。
\t安宁佯怒,嗔怪说道:“人家辛辛苦苦赶路,屁股都快被颠碎了,到头来还得听你数落。”
中容也不是傻子,就算被先灌一壶迷魂汤,还是清清醒醒地问道:“你赶路,是为了孤吗?”
“那你不妨,猜猜看?”她虽巧笑倩兮,却明显已有几分怒意。
这些年她别的或许没学,倒打一耙的本事倒是长进不少。
中容猜都懒得去猜,傲然回道:“反正再过几日,你就是孤的人了。”
“小女子早就是巢皇的人了。”
她说的是事实。
不管外界怎样传,这些年来,她唯一委身过的人,也就是面前这个男子了。
虽然不情不愿,但那好歹也是她至今为止、有且仅有过的一次经历。
中容听她提及当年之事,心中愧疚,也不再追问她的来意,安抚说道:“孤当年对你的承诺,如今已经快做到了。”
好好一句道歉的话,到他嘴里就没了诚意。
他是答应要娶安宁,要立她为后,可是那是建立在他年轻气盛、对人家强行占有的基础之上。
再者,这承诺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安宁有没有当回事,都还是两说。
幸好她并不是想真心与他计较,要不等她翻起旧账来,就轮不到中容在这演什么一诺千金了。
安宁打量着她未来的居所,到处皆是张灯结彩,到处皆是喜气洋洋。规格档次,一目了然。
她笑道:“想不到陛下还挺考究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