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洒落在月牙儿湾,金霞点点,随波荡漾。
“嘿,嘿嘿……”
一群孩子,从三四岁到十几岁不等,能有上百人,在这月牙儿湾的河滩上,排成若干整齐的横队,正一板一眼的推拳抬脚,在认真的晨练。
在他们前面不远的宗祠前,坐着的,立着的……几乎到齐了柳府家族的所有人。
一个身穿武袍,负责传功的汉子,走到最小那一队孩子前,目光炯炯地扫过:
“我们柳府家族,拥有修炼铸魂境的独特七鼎,每一鼎就是一个境界,你们修习是第一鼎的伏虎武技,可以强筋健骨,活血炼胫,修炼到通灵极致,就能煅化白虎兽魂丹,爆发洪荒之力,举起铸魂一鼎。”
他伸出手,向旁边指了指,那里摆放这一个小方鼎,能塞下两个孩子,青铜古色,在朝霞的照射,泛着庄重肃穆的暗金之光。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在你们当中,可能会诞生家族有史以来的最天才人物。”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第一队那个最小的孩子身上,这小孩只有三四岁,他站在这个队伍中间,两边的孩子,至少都比他高了半个头,这使他显得十分异类。
“柳基,把这枚白虎铸魂丹吃下去,举鼎!”
负责传功的柳成武深吸一口气,对这个小孩庄重地说道。
小孩昂着头站出来,接过他递过来的一枚白色丹药,迅速吃下,快步走向朝阳下的铸魂一鼎,两手稳稳地抓住了鼎脚。
河滩上,几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小孩闭上眼,片刻之后,他蓦地睁开眼,虽然脚步有些轻浮,但还是将铸魂一鼎缓缓举了起来。
“柳基,突破铸魂一鼎境界,成为一鼎武徒!”
随着柳成武的吆喝,小孩轰的一声,把铸魂一鼎砸落,骄傲地昂起头。
“耶!”
在宗祠前排坐着的一干族老中,一个两鬓花白的老人狂喜地挥舞双臂冲上来,把小孩抱住,献宝似的高高举起。
“政虚兄,恭喜你得了个天才孙子。”
“三岁就举起伏虎鼎,进入铸魂境一鼎境界,了不起,真的了不起啊。”
“上苍保佑我柳府家族,也许将来能够在这孩子身上,突破家族在铸魂境的桎梏,抵达法魂境,成就我柳府家族第一斗士啊……”
铸魂境共有七鼎境界,修者依照次序成为一鼎武徒、二鼎武徒……七鼎武徒。
柳族七鼎巅峰武徒不少,但自古以来,除了开创柳府辉煌的始祖,也就是得到铸魂七鼎的柳傲天缔造了柳府威名。
之后,再没有人能够突破铸魂境抵达法魂境,成就法魂斗士,仿佛有个桎梏,像枷锁一样套在这家族的命运之上。
所以,月牙儿湾河滩上所有柳府族人的目光,都满含希翼的落在了被高高托起的这个天才小孩身上。
没有人发现,另一个更小的孩子,只有一岁多的样子,摇摇摆摆地走向那个被遗忘的铸魂一鼎,步态蹒跚,令人发笑。
那是个很漂亮的小不点,白莹嫩脸吹弹可破,大眼乌溜溜的,边走还边挥舞着稚嫩的小手,嘴里咿咿呀呀,尽显痴憨之态。
小不点身后,跟着一个柔美的少妇,也是痴痴笑着,对周围的闹哄哄浑不知觉,看到小不点磕绊,坐了个屁股墩儿,急忙上前扶他。
小不点却推开了她,这回干脆手脚并用,很快的爬到铸魂一鼎前,握住了两个鼎脚,两手一托,抱着铸魂一鼎站了起来。
“啊!他……他抱起了铸魂一鼎?”
不知谁惊呼了一声,所有人才发现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整个月牙儿湾,几乎是掉了满河滩的眼珠和下巴。
就在众人惊愕之际,柳府家族的宗主柳岩东,几步上前,冲到了小不点身前,双手握拳,声音颤抖地道:“举起来!”
小不点小脸憋得红扑扑的,抓着鼎脚的手用力,把铸魂一鼎抬高了几寸,没人发现,他的掌心中,似乎闪烁着幽暗的符文之光,和鼎脚融做一起。
“举起来,举起来,举起来……”
这时候,月牙儿河滩的许多人,都醒悟过来,纷纷围上去,每个人的眼睛都闪烁惊异的光芒,大声吆喝着。
就算没有围上去的人,也不过是深深震撼得发呆了。
瞬间被冷落的柳府天才柳基,就像被浪尖推到高峰,又狠狠地砸落深渊,刚刚得到的恣意骄傲,被潮水无情淹没。
他的爷爷聂政虚托着他,更是呆呆地站着,感觉自己像个笑话一样。
“祖父,放我下来,你放心,就算他能举起铸魂一鼎,也没有机会超越我。”
良久,柳基落地,转头冷冷地看向那个争夺了他荣誉的小不点身上,眸子间寒光炽盛,如太阴冷冽,散发出来的气息让人心悸,感觉恐怖。
在热烈的激励中,小不点还要用力,但在这时候,她身后跟随的少-妇惊惶地叫:“鼎儿,快放手,别砸到了!”
“咿呀,没力气了。”
小不点回头看了一眼少-妇,掌中的符文消散,铸魂鼎沉重起来,轰的一声,砸起一地的尘埃,吓得他一屁股墩儿坐倒地上,少-妇把他拥进了怀里,心肝宝贝地叫。
三日后,当柳岩东宣布,正式接纳这个神话般的幼童为孙之际,顿时面对了一片反对之声。
换做柳岩东儿子孙子还在之际,柳岩东的话那是一言九鼎,他们在说出反对之话前,得先经过大脑梳理一遍才敢对宗主的话提出反对之言。
柳府家族宗主之位,向来是由柳岩东这一脉的嫡系才能继承,如今他这一脉已经断根,儿子在一次狩猎中神秘失踪,留下的遗腹子也在半岁的时候暴卒身亡,儿媳妇更得了失心疯,去年的一个暴风雨之夜,在后院门口抱了一个弃婴,这才稍有好转。
他们都很清楚,柳岩东没有了后代,柳族嫡系世袭宗主的变态族规,走到了尽头,因此柳岩东的话刚刚出口,立即就遭遇到了许多反对之声,已经不给其颜面了。
就是柳岩东儿媳捡回来的弃婴,他们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一个神志不清的妇人,能带出什么样的孩子?
但是就在三天前,这个幼童在没有修习伏虎拳,没有煅化白虎兽魂丹的情况下,神奇地抱起了数百斤的铸魂一鼎,一时间,他们再次感到了危机。
“立一个外姓弃婴为孙,柳岩东宗主,这样的主意你居然想得出,难道你还想将‘嫡系世袭’传承下去不成?”
反对声最激烈的就是聂政虚,也就是那个“柳府天才”的祖父,他把“嫡系世袭”四个字格外加重了语气,其中的讽刺之意不言而喻。
“聂政虚,在你用外姓这个词的时候,请注意你的姓氏。”柳岩东冷冷一声,旋即把聂政虚打算激昂的言辞噎进了肚里。
柳府,是赤县这片土地上赫赫有名的四大家族之一,其麾下村落遍布,以狩猎为生,每天几乎都要面对各种可怕的凶兽,就是一匹普通恶狼,也足有野猪那么大,渺小的人类,若是没有经过千锤百炼的修炼,根本无法生存。
柳府家族千百年前的祖上柳傲天,自得到了有助于铸魂境修炼的独特七鼎后,逐渐强大起来,成就了这一方霸业。
即便是柳府家族这样得到了神秘传承的家族,千百年来也有数不尽的儿郎战死荒郊,为弥补人口的损失,因此柳家的寡妇,乃至一些不愿外嫁的女儿,都可以向招郎入赘。
聂政虚就是柳府这样一种家族后备,听到柳岩东的一声反讽,他虽然噤声,但心底却是一万个不服气,他和柳岩东同样是铸魂七鼎的境界,但是两人拳力对轰,他不动如钟,而柳岩东却要后退半步。
“岩东宗主,虽然政虚是外姓入赘,但他也是柳府家族属地知根知底之人,而你儿媳抱回来的那个弃婴,却是来路不明,假若他是我们敌人安插进来的卧底奸细,将来……”
说话的是个家宗族老,实力亦不亚于柳岩东,只是“嫡系世袭”这四个字,是所有亚族人的硬伤,如今眼看柳府嫡系这一脉终于断根,每个人心底都都难免打起了小九九。
“早知道你们会有这一说。”柳岩东冷哼一声,然后扬声道:“有请方大命师。”
宗祠后的偏房,传出一声轻咳,随即一个三绺长须的长袍术士转了出来。
“方……方悉?”
所有人心中低呼,几乎都吸了一口冷气。
那可是传说中能够洞悉天机的人物,若要请得他前来施法,可以知晓人的过去来历,但要请动他,这一次柳家伤筋动骨那是免不了的。
所以在一片惊愕之后,柳岩东的二叔公,也是家族的太上族老,也明白了这个宗主侄孙非要请他参加宗族会议的缘故了,他额头间的沟壑更深:“岩东,虽然柳鼎惊才绝艳,这么小就能抱起铸魂一鼎,但他毕竟……”
“二叔公,您不用说了,我会给家族一个交代。”柳岩东把头昂起来,面向族老,“请来方大命师前来给我鼎儿鉴定,可以看出我的郑重和决心,我承认,请来方大命师,几乎会耗尽大半家族财产。”
柳岩东挥手,把几乎要爆发的许多族老压制下去:“作为回报,我宣布,从我之后,家族宗主之位,能者居之。”
“你是说,只要能够战胜你,就能取代你的宗主之位?!”聂政虚顿时两眼放光。
柳岩东睥睨他一眼,冷冷地道:“你,想多了,我,柳岩东,柳府家族嫡系世袭,这是改变不了的祖上规矩。但如果你想和我切磋,我柳岩东随时奉陪。”
“你这是在画大饼!”聂政虚气得尖声叫起来。
切磋,点到为止,有何屁用,虽然他在铸魂境界上压了柳岩东半步,但真正战斗起来,武技、悟性……甚至运气都会沾边,就算他险胜,付出的代价肯定不低。
“十二年,这是我最后的让步。”柳岩东懒得理会聂政虚这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家伙,直接面对族老,“十二年后,我将让出宗主之位,让柳鼎他们十八岁以下的年轻一代角逐,如果你们不同意,没问题,我柳岩东今年还不到五十岁,你们这里许多人,要想看到柳府家族改朝换代,恐怕没有那么长命,嘿嘿。”
虽然嘿嘿两声调侃,但柳岩东心底却是一阵莫名的失落,十二年后,他依然是身强力壮,大展鸿图的时候,却是要放下了。
族老们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而且他们许多人,都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柳府家族亚民,各人祖上多少都带着“入赘污点”。
就算柳岩东退位,根据柳府家族的变态族规,也势必要由拥有“纯正”柳府家族血统的传人才有资格担任宗主之职。
“好,我们同意了。”几乎一半以上的族老在这一瞬间,做出了决定。
“可以开始了吧。”大命师方悉见这家族纷争终于尘埃落定,淡淡地道。
柳鼎抱出来的时候,手舞足蹈嘻嘻笑着,看起来十分可爱,但方悉在看到他的时候,却突然愣住了。
直到柳鼎抓住他的三绺胡须扯,才哭笑不得的安抚好这个调皮小不点,施展催眠大-法,开始勘探这幼童的过去来历。
一炷香灭了,又起了一炷香……足足燃烧了五炷香,方悉的额头上,都布满了汗珠,但他依旧神情迷惘,眯着眼,仿佛陷入了其中。
“方大命师,我家孙儿柳鼎没事吧?”见方悉终于睁开了眼,柳岩东忍不住低声问道。
方悉这才像大梦初醒一样,长长的吁了口气,他皱起了眉头:“这孩子……没有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