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来,曹千瑜也从旁边石屋里出来。
叹了口气,方文苦笑道:“这就是刺史府?没有大气磅礴就算了,竟然这么寒酸,这还是陛下所言的光明正德之地吗!”
“这大人见谅,卑职也没想到竟是这般模样。”曹千瑜歉意的说道,常侍帝侧,这样光景让他无地自容。
“无妨,我也就发发牢骚,本就与曹将军无关的事情,曹将军何必心里去。”方文淡淡一笑,然后道:“不知弟兄们住处可安排妥帖,伙食有下落了?”
方文问的曹千瑜一滞,旋即颓然的摇头。
“沙州方圆寸草不生,卑职带人寻遍,也没见到食物的踪影。”
“在越州是带着的干粮,还能支撑多久?”方文皱起了眉头。
“这卑职委实愚钝,未想到有如此情景,并未命将士们多备干粮。适才将一切吃食汇集起来,怕明日都难以度过。”曹千瑜面露羞愧。来时景阳给他看了沙州详尽的情报,他以为一切都在掌控。
可来到这里之后,才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一切都是错的,连陛下对沙州的所知的情报,也都是假的,他甚至连一粒粮食都找不到。
“曹将军不必苛责自己,不仅是你,我等同样没想到这样的情况。”方文叹了口气,说道:“让弟兄们将就一些,余下吃食留出一半,明日分给耐力好的兄弟,让他们吃顿饱饭。”
“大人的意思是?”曹千瑜想到了方文的心思,小心的问道。
“明日派兄弟们去越州买粮,叫他们辛苦一趟,天亮出发傍晚赶回,莫要让弟兄们饿得太久。”
曹千瑜大喜,连忙抱拳:“多谢大人厚待,弟兄们感激不尽!”
他们是景阳派来保护方文,方文不必对他们负责,粮食更是曹千瑜的分内之事。曹千瑜也知道买粮,但他没钱,只有方文能掏出这么一大笔钱来。
“自家兄弟,何必见外。”方文笑道:“让兄弟们吃点东西早早睡下,明日还有任务等着他们。”
“是!”
太阳沉入西山,荒凉的城中陡然冰冷,刺史府门外继而亮起大片篝火。
百余人围绕着三四处篝火取暖,每人手中都捧着吃食,或馒头或大饼,都是吹拂一天坚硬冰凉的。
方文几人正在商量今日的事情,曹千瑜捧着油纸过来,放到方文面前。
“这是什么?”方文问道。
曹千瑜将油纸打开,里面是漆黑的肉块。方文一眼便认出来,这是越州的酱肉。
“此地黄土漫天,委实苦了大人。这是挥下杀才带来的吃食,就这一点,少是少了点,大人将就一下吧。”曹千瑜时刻记着景阳的话,异常关心方文。
几处篝火旁的将士都望着这里,喉头不由的滚动。就连孟无良几人也吞了口口水,大为意动。
放在平时,这是再普通不过的吃食,可放在这里,便是无上美味。按着手中冰冷坚硬的馒头,方文哈哈一笑:“王忠,拿刀来。”
王忠递过来匕首,方文接过后将油纸放在石头上,匕首快速挥动,没一会功夫,肉块便成了肉末。
“曹将军可曾听过一句话?”方文淡淡的问道。
“卑职才疏学浅,怎敢在大人面前卖弄。”
“这又何妨,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方文笑道:“诗经中有无衣一篇,曹将军可知晓?”
曹千瑜微愣,点头吟诵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曹千瑜看着方文,又看看肉末,明白了方文的意思。
“不错,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方文挑起几块肉末放进口中,一口吞下:“麻烦曹将军分下去,诸位弟兄都要尝到。哪怕一口肉末,有我方文的,就有大家的!”
将士们怔住了,虎目中迅速涌上泪水,急忙转过头去擦拭。
曹千瑜捧着油纸,每到一人身边便停下一会。李廷等人哈哈大笑,捏一小撮洒在干粮上,吃的津津有味,只觉得宫廷御宴也没有这般的美味。
一趟过后,将士们心满意足看着方文,粗犷的脸上尽是傻笑。他们打定了主意,不管方文在这里呆多久,只要自己在他身边,死也不会让他掉一根汗毛。
与子同袍的将军,值得士兵用性命追随。
半个时辰后,曹千瑜捧着剩下大半的肉末,再次放到方文身边。
“所有将士都已用过,剩下请大人用尽。”
“请大人用尽!”将士们起身暴喝,声音在夜空中响彻。方文缓缓摇头,将油纸包好,“明日买粮的弟兄辛苦,留给他们明早分了。”
说完不等众人反对,油纸塞给曹千瑜便走回了石屋中。众人知道,方文主意已定,不容更改。
徐玉凤笑道:“曹将军收下吧,一路上您还没看清方文秉性吗?”
“大人秉性实在”曹千瑜想到方文坑钱之事,害了不少人,“卑职不敢忘论!”
“你这将军这么怕事,如何能成大事。”李正不怕事大,冷笑一声:“方文时常是有些令人费解,但你觉得仅凭这个能让我们为他搭上性命,帝京为他对峙太子,又陪他来到这里?”
曹千瑜当然知道这不可能,但他并没有说话。
李正接着道:“方文身上有你们想不明白的东西,很神奇,让人肯搭上性命。这不,你们都落到他手中了,一个个还心甘情愿。”
他这么一说,所有人纷纷苦笑。他们都是帝京精锐之师,怎会想不明白这点。
“行了,早些睡吧,明日方文还有任务分派呢!”凌尘起身打断众人思绪,去了左侧石屋中。
众人熄灭篝火,三三两两散去。有人进了石屋,但更多的还是去了另一边的破房子内。那里面没有人,恰好供他们歇息,否则十余个石屋,当真住不下百余人。
曹千瑜熄灭最后一堆篝火,神情复杂看着方文的房门,眼中闪烁睿智的光芒,似是在思索着什么,良久后哀叹一声,走进自己的屋子。
景阳派遣他来,岂能是保护方文这么简单。可是现在,他心中天平不再是一边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