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曦应邀文会,本是兴高采烈的。天家应邀,是个很有面子的事情,往日他也是高高兴兴。只是今日情况有些特殊,来了位他眼中的不速之客。
拓跋宏此来大乾,其意昭然若揭,但他很会做人,文采极好,本来对其敌对之人皆是拜服在其之下,成为了所谓的朋友。对此他不屑一顾,有心文斗一番,无奈力不从心,文采却是稍有不及。
这让他有些感慨,原来除了半路杀出的方文,天下间还有这等天才。纵然他身为三才墨白柳之首的墨染曦,亦是无能为力。
此刻的他感觉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即便赢不了,也能守住一颗本心,沉默下去。
一杯酒下肚,眼角瞥见一边有人向他招手。他看了看周围的人,发现没人注意到这个人,不由疑惑的指了指自己,待到那人点头之后,他才知道真的是找自己的。
起身告罪,不着痕迹的借着出恭的由头走了过去。那人将他拉倒一个荫蔽之地,抱拳道:“可是墨染曦公子?”
“正是,不知阁下是?”
男子脸色一喜,急忙道:“实不相瞒,我乃方文公子部曲,来此正是有事相求!”
墨染曦一愣,也是欣喜起来。方文,这个从江州开始便光环无限的人,如今正是拓跋宏的敌手。他所了解的,便是其受陛下委派,屡次平手,甚至挫败拓跋宏。不仅如此,他的学识当然能看清一些东西,整个大乾之中怕是除了他,再无能与其匹敌的人了。
“今日方公子并未来此,拓跋宏却是来了!莫非是出了什么问题?”
“不瞒公子,我家公子确然是身负皇命,如今正值吴王府中抽身不得。但情况出了些许变化,已逢为难之时,还望公子万莫推辞!”
部曲躬身,深深拜了下去。
方文叫他来此,他不知这在公子计划中究竟占了多大分量。可哪怕是丝毫,是公子吩咐下来的,他就一定要完成。对一个粗人来说,这一拜,已经是他的所有了!
“阁下快快请起,你等为江山为社稷劳苦奔波,我岂能受此大礼。还请你但说无妨,染曦但有所用,必然倾尽全力!”
“如此,某家也不拖沓了。公子吩咐之事并不困难,只请您将先前之事细细道来,为何有一封书信传出,造成不虞之灾?余下的也请您留意,一举一动还请不吝赐教,某家会一直在此,书信可由我传达给公子!”
“好,你稍等!”
墨染曦心中一震,想到先前拓跋宏打翻酒壶的事情。心中惊疑,好高明的手段,当真天衣无缝,自己是万万想不到的。
回去不消片刻便回来了,手中捧着几张折好的纸。
“时间仓促,染曦只能粗陋些了,没有信封还望方公子见谅!”
部曲抱拳,欣喜道:“墨公子哪里话,某家代公子谢过!”
接过白纸四下看了一会,就见他纵身一跳,双手扒住墙头,一个纵身跳了出去。墨染曦有些吃惊,好生强大的力道,一跃竟有五尺之高。
吴王府,方文手中捧着两沓信笺快速浏览。一封来自齐王,是魏王府与东宫的动静。两人做法不谋而合,或是早已商量过的,侍卫求见之后没有任何犹豫,无所阻碍的见到了正主。
之后的事情便不知道了,只知最后双方是皆大欢喜,事情已成定局。他们的联盟成功了!
另一个,便是墨染曦送出来的清昶公主府上的事情。当他看到拓跋宏酒壶浸湿衣衫时,心中也不禁暗叹好聪慧的家伙,这样的法子也想得到。
当然,这样的错愕只有一瞬,旋即他便发现了另一个重点----清昶公主!
大乾的公主,何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据他所知,这位公主可不是弱智,景阳的种很奇特,在智力方面显然是阴盛阳衰。她不仅不弱智,还很聪明,当初太子坐上东宫之位,还有她几分功劳,算来那时她才十几岁。
很有心计的一个人,这样的人即便看不出拓跋宏的预谋,也应该知道敬而远之的道理。而她不仅没有,还很坦然的做了帮凶,以自己的名义送信至四方馆。这很不寻常,不得不让方文多想一些!
长长叹了口气,方文暗道牧麟这家伙,以后肯定管不住老婆。放出信封应该是他的无意之失,可他这未婚妻,就有着说不过去了。
“秦老那里怎么样?”
刚刚跑回来的李朗汗还没干,急忙擦了擦道:“秦国公看到奏疏便乘轿去了天极宫,与我一同出的楼门。现在这个时辰,约莫已经见到陛下了!”
“那就好,事情不能拖,以免夜长梦多!”
甘露殿中,景阳看完方文奏疏有些吃惊。不知是吃惊于他的大胆,还是别的什么!
“秦国公可曾看过奏疏?”
“启奏陛下,臣未看过!”
“你可知他写的什么?”
秦老摇头,道:“微臣不知!”
“这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他要在校场搞一场演武,震慑拓跋宏!”
景阳正经的脸色泛起苦笑,且不说现在帝京的兵力,能否支撑这一场演武!光是这个法子便是不成熟的,夷敌与大乾也有数次交战,双方兵马厮杀浴血,早已知己知彼,来个演武能有什么用?
秦老也皱起眉头,显然也认为太过胡闹了。
“依你之见,此法可取否?”
秦老很决然的摇头,“不可取!但这小子聪明绝顶且素有妙策,本领也是陛下亲眼所见。不若召他进宫一问究竟,原因自然明了!”
浅显道理秦老不相信方文会想不通,他很清楚方文的脾性,只怕他不仅想到了,还有妙策。否则是决计不会呈上奏疏的!
“如此也好,派人召他入宫吧!”
半个时辰之后,传旨的宦官回来,并未带来方文,而是拿来一沓纸。
景阳与秦老都有些恼怒,这小子当真越来越肆无忌惮,圣旨也敢不尊!
宦官尖细的嗓音道:“鸿图学士方文请罪,如今正值咽喉关节,求陛下宽恕!”
常侍很凑巧的将一份奏疏拿过来,敬仰看后心中了然,原来这小子失利了,难怪要搞出这么费力的演武。不过他心中还是不以为意,演武有什么用,真能震慑,大乾大好儿郎的血岂不是白流了!
只是这样的想法,在看到方文呈上来的白纸后,顷刻烟消云散。大手一拍矮桌,“好个方文,让他放手去做,有此利器,正可扬我大乾天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