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不出方文所料,两日后的午时,山上演习二百五十人,一个不拉的全部回来,只是情形有些诡异。
五十来个年轻汉子趾高气昂行在前段,褴褛衣衫难掩满脸骄纵的傲气,身后跟着一群垂头丧气的老兵。观后者蔫头打苦的,霜打的茄子般没有活力,便知情况如何。
虽则心中期待,也有些预料,但真见得这样情形,方文还是没来由的心中一喜。暗道每日训练没有白费,灌输的理念知识也并未废去,他们当真按着自己预料的发展。这些部曲可是百战老兵,寻常士兵至少也要两三人才能置于死地的。
五十人全歼他们,这般傲人战绩,已是殊为不易,可傲视大乾矣!
众人行至近前,见只有方文与王忠,心中疑惑却也不敢怠慢,赶忙抱拳行礼!
“公子!”
齐刷刷的声响,语气都带着高傲与欣喜。他们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短短半个月,公子竟真的让自己,站在了士兵的顶点!
王忠看的真切,这帮杀才抬头偷瞥公子时,眼中已是有着难以磨灭的狂热!与曾经的自己一般无二,那是信仰的味道。
“哼”
冷哼一声,方文不显得多么威严的闷哼,吓得众人心中一颤,偷偷咽了口吐沫不敢言语。气氛静谧的诡异,所有人噤若寒蝉!这已不是身份的威压,而是大家心中的尊崇,让他们不敢,更不想违抗!
将军,就是士兵的神,即便是无能的将领!
“你们觉得自己很强,都足以自傲了?”
声音很阴冷,吓得众人一哆嗦。眉宇间的冷汗缓缓沁出来,慢慢随着鼻尖滑落!
踹了最前方汉子一脚,见他抬头,正是李朗。方文面色如水,阴沉道:“说,你们战死多少人!”
“三十三十七!”艰难的字眼从前口中吐出,方文原本的欣喜登时荡然无存,胸中一团烈火炸开,登时怒了。
“混账东西,三十七个三十七个还他妈有脸高兴!你们弟兄死了三十七个!”
指着一群低头不敢言语的人,方文拉过一个就打了上去。几拳下去后,又将他狠狠踹翻在地!
“疼吗?”
“公子卑职不疼!”汉子咬着牙,站起身来。方文又是一怒,面色铁青,额头隐隐有青筋鼓动。随后深吸了口气,红着眼睛冲着他狂吼,“你他娘的当然不疼,死人知道个屁。混账真是混账!”
气的转了两圈,再度抓过一个人吼道:“你看清楚,老子是你的主家,老子让你们死了吗?就他娘敢死!你死了一家老小咋办,泽袍兄弟咋办,你舍得让他们跟你去?”
打了胜仗,战绩很傲人,本以为大受奖赏的众人莫名挨了顿骂,不明不白的。方文动手打的两人,心中也很憋屈,自己招谁惹谁了。
可听到此言后,心中某根弦突然崩断一般,耳边一声轰响。是啊自己战死了,家里咋办,兄弟们咋办,公子他
老爹老娘在家会饿着不,婆娘还会空等着哩!我走了,谁替兄弟们挡刀挡剑,危难谁来救他们?听说公子是个混蛋,最喜欢打人,没了我们他会不会挨揍
身子在颤抖,天雷殛击一般,所有人僵直了。一群七尺儿郎眼角湿润,虎目含着热腾腾的眼泪,滚滚的落下。
退了几步,几十人不约而同单膝跪下,撕裂般的声音狂吼,惊散天边云彩,“卑职辱命,请公子责罚!”
嘶吼声中,夹杂着几许呜咽,听得人心中悸动。静立一旁的老将们惊呆了,瞪大眼睛说不出话,被人捏着咽喉一样,,惊骇欲绝的面色!
何为练兵,如何为将?一声纵横沙场,几度马革裹尸,何种大风大浪没见过。唯独眼前这一幕,便是昔年国公领兵之时,也不曾见!这已不仅是主家对部曲的爱护,更像是对待亲人!
良久之后,只听得一位老兵长叹,苦笑道:“只道这人有何能耐,能令诸位小国公折节听命!而今看来主家不亏,这般重情儿郎,战场上能替挨刀子的,死了也不冤!”
不少人默默点头,对他颐气指使少主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有这般情谊,再大的缺点也显得渺茫。
方文眉毛一竖,对着适才说话的老兵便是一顿呵斥,随后在其悻悻的讪笑中,指着周围营帐骂道:“憨笑个什么劲儿,快去把营帐拆了,半个时辰弄不好就卷铺盖滚蛋!”
又踹了地上跪着的一帮汉子,“混蛋玩意,背着沙袋给我跑回帝京,一个时辰慢了一毫,统统滚蛋!”
众人轰然应是,狂风席卷似得跑出去,扛上沙袋再度折返,认准帝京城池开始撒丫子!
一个时辰之后,一行二百余人,大多数骑马进城,后面拉着几辆马车。还有几十个一身汗水,咬牙背着麻袋慢跑的人。尽管衣衫已经被汗水浸湿,双腿也因长久跋涉微微打颤,可他们硬是咬着牙一言不发,两股战战之时,抬头看一眼前方青年,便觉浑身使不完的劲儿!
走过承天门,方文下令将沙袋放下,一队人轻装简行,直奔齐国公府!
时至今日,老流氓走了大半个月,说来方文还有些感激他。这货要不赶紧滚蛋,他家也不能任由自己来去,都成行军大营了。每个重要决策,需要商讨的,都是在这里鼓捣出来的。揍吴王是,陷害太子是,现在要揍拓跋宏也是!
现在更是重要,自己这五十人也要落户于此,不然都没地方住。难以想象失去这个战略基地后,方文会遭受多大损失!
带着一帮人,找茬似得闯进齐国公府。侍卫认得方文,这段时间他跟来自己家一样,进进出出不知多少回,都混熟脸了。即便这次不少人,前者也没抬眼皮,任由他们进去。倒是后面部曲中走出一个年长汉子,上前给了几个嘴巴,恶狠狠道:“尽心点!”
侍卫惊醒,嘿嘿笑了两声站直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