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雪的傍晚不再称之为傍晚,没有一片落日夕日的景象。彩霞染红的天际不见,那一抹惹人遐想殷红也已不见。
这是一天最为阴寒时刻的开始,从此向后六个时辰,便是家家闭户不出互相挤暖的时候。却是现在,天上人间中依旧繁花不减。来此皆是真正品味诗词典籍,对苦学之乐食髓知味之人,房间中点亮夜灯,映出一片苦读身影。
方文、胖子,还有身后负着大剑的王忠,一行三人顶着寒风敲开楼门,摘下身上斗笠蓑衣放在墙边,便呼着热气暖手走上阶梯。在许多人诧异的目光中径直推开明月阁门,大步迈了进去。王忠忠心守护模样,一丝不苟站在门前。
入内落座,这里已经有了几人,赫然便是江默秦老,与萧成风两人。这次无人伫立恭谨,大大方方端坐着,方文进来也无有行礼过堂,拉着惴惴的胖子坐下。
甫一落座,江默老脸便忍不住诧异一番,眉毛一挑,“难得你小子守时,长久以往还是头一遭!”
“这个自然,小子像是分不清轻重之人吗?偷得浮生半日闲,能偷则偷,不能或不愿便杖规而行,不落寒心!”给了江默一个大大白眼,方文没好气道。打趣没体现技术含量,总是叫人惆怅。
“啧啧偷得浮生半日闲”几人口中啧啧有声,便是为了方文无意间的诗句。不消片刻却也同时停下来,在坐何许人也,新奇一过便也安之若素。
到了这时,场面却有些冷了。大家各怀心思忧心忡忡,只有江默正襟为了践行而来,却无同心之人,自是无人理他。其余人心绪凝重也不便多言。良久之后还是方文没大没小的招来掌柜上了几道菜,大家却才就这说些东西一句的话。
气氛逐渐活跃,细查不难看出是刻意营造,笑语盈盈后面匿出数之不尽的压抑愁苦。初时的相识尚在眼中,一同应对满堂文人,立锥众矢之的历历在目,造谣生事对峙王允也还记得,安静生活一朝打散,对谁都是无奈。
过了良久,秦老叹气与江默一同出门,“人老了,吃得少却要多动,你们自便吧!”
除了胖子,大家那里不知他们是故意给出几人空间,说些难以为外人言道之事。也苦了这位老人家用了这样蹩脚的理由,说出去叫人笑话。
一声大吼“老板”,崔老板急不可遏的慌忙进来,垂头站在众人之前。一段时间接触,他也是明白方文来往之人的身份,着实让人惊叹的。同时也越发自危,一切都谨小慎微。
方文苦笑一声,这个合作伙伴的心态不错,却是太过了些。他也明白是人之常情不做他言,解下腰间玉佩捧送老板。玉佩本是璞玉,那日忘忧河畔抢夺江默的。纹理细腻温润无暇,面上更是没有任何的雕刻镂纹。
“劳烦足下多能,祈个精工细研匠人雕镂。”见他愣神点头后,方文方才道:“此玉大了些,且将化为四块,分刻梅兰竹钱,今日便要的,足下多费心了!”
老板掂量了手中物件,只觉大小尺寸正是合适,玉料便也是上乘佳物他人不得一见的。分刻而四不免辱没好物。这还罢了,雕韧微刻乃是无所巨细之精工,相较核舟亦不逞多让,今日已是暗日,细作已不可为。
是以,他捧着玉佩施礼,嘴角苦笑:“今日不成,高手匠人决计无法一日成四,这般耗费心神怕是把人累死,最怕却还是做不出啊!”
微微怔了怔神,方文这方恍然。自己有些心急,确实没有想到这层因素。心念一转,便是道:“这个无妨,不出一人之手也可,只要活计纯青鬼斧,皆是无谓。当然,最重要的是时间,至多两个时辰便要,少不得忙活一番。不至多给些工钱,回来我奉还便是!”
掌柜登时慌乱,连忙挥手“不敢”,店中经营之法皆是他倾囊相赐,然则不至于厮,冬日只怕捱不过去。能有日进万金景况全托面前之人,区区一点微不足道银两岂敢盘桓。
“某恰好知道一位匠人,年事已高不再谋事,然其弟子几人手艺独具一方,拜者无数。梅兰竹菊四君子他们若接,一个时辰必能相送!”
梅兰竹菊方文微愣,旋即失笑。这老板面善心促听不明白,也怪他说的不清,把人带沟里了。
“足下说笑了,我说的梅兰竹钱,却非梅兰竹菊四君子,你可莫弄错坏了事情!”
老板心中咯噔一声,面色诧异。只是面前之人颇为特殊,他也明白对方不会信口开河,这模样也不似往日的打趣,当下便转身离去。钱就钱,与自己没什么相干,遂他心愿便是。
待到老板掩住门离去,在座三人这才笑问“梅兰竹钱是何意”,他只摆手匿笑,买了个关子。
“明日你们便要离去,成风是无事,只须备考来年应试登科,榜上提名便可。凌尘却有不安,是须西州之旅,从戎应战了吧?”
“是啊!”叹息一声,凌尘望着发问的方文,笑道:“圣言不可违,名我们来年登科,名正言顺的进入庙堂,此也无可厚非。西州那里无须用心,牧原山将军用兵若神,便是战事轻启也护得我周身安稳。”
落雪飘落鹅毛封山,一切来得突然,却也难出意料。蛮族战端亦是不出所料,有些称之难为的战争,许是摩擦更合适些,无人伤亡的小打小闹。两者皆在观望,敌方欲待大乾国中亏损苦力难支,一举攻破。大乾则灾害弥天一心养晦,一切等灾难过去。是以还没有真正撕破脸,都带着些许忌惮。
至于应试登科,便是科举了。一切谋略得当,一眼便可望穿年后情景民和人兴,科举自然照常行进的。天下寒士跃入龙门,化为天家使节之机,尽皆再此。
微微沉吟,方文斟酌道:“我想说的不是这个,你们是不能有事,我想和你们商量胖子前景,他许是艰难伊始了!”
“哦愿闻其详!”
“我想让他从商,掌控天下命脉的真正巨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