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众人都是明白,若此下去,霜儿当败。尽管现在盘上上风犹在,却没有之前的旷大优势,满打满算,能够挣得先手优势之处,不过七八!
听她言辞,不啻于当众求饶,心中更寒,不觉想到方文所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果然如此!龙之逆鳞触之必怒,敢动当受代价,无心便罢,但她有意。
萧成风与凌尘恍然,更是想到了昨晚方文悖逆言行“圣人之言,真的对吗?”乃至“人的第一期望是活着,第二期望也是活着,第三期望依旧是活着。只有确保生命无碍,才会花闲工夫去理解那些拗口难明的至理,否则,一切都是虚妄。”
现在想来,霜儿不就是活例吗!圣贤书她通读,圣贤之道她明理,依旧为活着委屈求全,不惜大庭广众祈求落价,岂不叫人寒心。到底通明诗书,令人心悍!
或有站着求死之人,古往今来屈指可数。或许,它真不适于天道,倘言人心人性更甚!
相视一眼,两人心中苦涩!眼前男子,竟是超越他们太多,可堪追比先贤。便是天下中,难觅如此通达明理者,无他点破,自己又何尝可知!
心中暗叹:方文,或可藐视天下矣!
取开包袱,无人言语,都是默默观棋。观棋不语,真君子也,在座皆为有德行人,纵不为男人,亦称得上君子。
快速磨墨,三支笔,一直给秦老,他不再观棋,取出白纸书写,将之前所记尽数写下。江默不再闭目,与凌尘两人共同记录,一人方文一人霜儿,不得其闲!
婢女一旁慌得打转,小姐对她不好的,总归有主仆之情,见不得她沉落!心软如此,也算赤诚忠心。
啪啪
连串响声,不知不觉方文落几十手,大局已成,中盘厮杀开始!再观局面,霜儿优势无踪,甚有下风之相。众人心惊,至此,胜负可见定论。同一起点,又是中盘厮杀,秦老江默未见得胜他丝毫,何况一介女衣!
长吁短叹,大家都醒的,十五子优势,竟是被方文生生掰了回来!知晓霜儿棋艺之人,怕是梦中惊醒亦不敢相信,却能心悸一生!
霜儿也是明白,眼中清泪不止,今日绝无胜算。布局中段伊始,两人落子极快,一连十余手都是精妙,方文尤其,短暂腾挪,极小范围的七子同化,整盘皆在掌控。看似两人纠缠,己方子多,甚有囊括敌手之势,实则对方把握,自己任人摆布而已!
当局者迷,她只知输局已成,于事无补,雪离瞠目,因方文那几子落点,她竟毫不明白。一程晕恍,到得现在,亦全然不明白!知道结果回想,仍旧不懂何意,未明他心!
这不仅是实力相差,是判若异世。明白说,两人棋力不再一个世界,有心仰望都无窥门径。她惊悚,方知之前手谈何等侥幸,便是他忘记棋局,胜他也不可思议。怕是他有心想让,真起了他心吧!
想起,不觉淡笑。他或许怜香,也未可知!若是,自己便真心
“你赢不了的!”
方文轻笑,言语虽轻狂,却让人觉应当如此!十五子,从未听为,不敢想象的数字。奠定胜局,再张狂都未应当。即便棋道大儒,能赢他吗?
众人心中皆是疑问,旋即苦笑摇头。八成不能的!
这小子,无论何道,只怕都能封儒,此等鬼才,当真叫人恍若梦境!若有人说必然嗤笑,甚至言论攻讦,其违背君子诚信!亲眼所见尚且难以自持,何谈其他!
心中沉思,或专心记录,无人应声!对弈两人放下心来,胜负不说,总归落定的。失落或平淡,有个结果的,心中也放下。压力不再,自是更加舒畅,棋子越加迅速,不多时便入收官!
最后一子落下,方文轻笑不言不语,霜儿失意低头微垂。她明白,今后生命不再由己,仅是面前男子一念而已!
“霜儿姑娘,你输了!”
粗略数了数,盘上两百余子,霜儿所活者十不足一,最终论胜点目,只有四十二子。大败,不可置疑的大败。即便是正常对弈境地若此,称得片甲不留,让十五子,已是不可形容的,想遍辞藻无可饰者,唯叹息而已!
“是,奴家输了!”霜儿黯然点头,不知喜怒。失心落寞并未洋溢脸上,潜藏于心,算是有些气节。可想之前祈饶,便思不过事已落成,说与不说无二意,仅此而已!
此言,将一切落定无虞。秦老怅然,看着纸上记录与棋盘落子,笑道:“方小子你胜之诡异,着实非君子之风!你小子是非君子啊!”
雪离看不出的道义,秦老是明白的。如那布局中段落子,他便明白何意,乃是强连所有断点,所有薄弱之处化零为整之法。只是后续着点,含着诸多违心处,死缠烂打有之,阴暗突袭有之,设计陷害有之,断臂噬子有之总归说来,“叛经离道、手段逆种”八字断可形容。
至于之后,弱势已去,手段自是光明些许,不再如此阴暗龌龊,这才使其存活四十余子,若不然,怕是一子不活的!
“你觉得棋道于心,可辨别君子与否?准么?”方文苦笑,有些不以为意!
“倒是未必!”秦老一笑,觉得他出于此例。
“不论若何,总归是赢的。霜儿姑娘,前言条例,你认不认!”方文淡淡道。
“这怎敢违,奴家认!”
清泪不止,霜儿心思难绝。怎能想世间有此鬼才,着实非人哉。棋道之锋锐,千古难当其锋芒,实实不同寻常。论道者三人,大儒高官,这最年轻的第三人,又是何人,琴棋皆为听闻,缘何?
“好,认就好!记得曾有才子觊觎我家丫鬟,与我文斗赌命,输了未要其性命,不过一个要求而已。你可知,是何要求?”
霜儿茫然摇头,未明其意。只觉得此人与自己罪过近似,大抵是接到罪过也应与自己相同吧!
“我让他脱光了,围着江州跑两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