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撇了撇嘴,又把这一节念了几遍。直到看着若儿把它写完才停了下来。
“嗟乎!时运不齐,命途多舛。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屈贾谊于长沙,非无圣主;窜梁鸿于海曲,岂乏明时?所赖君子安贫,达人知命。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酌贪泉而觉爽,处涸辙以犹欢。北海虽赊,扶摇可接;东隅已逝,桑榆非晚。孟尝高洁,空余报国之情;阮籍猖狂,岂效穷途之哭!”
这一节用典颇多,虽无生字,可小丫头对一些人名一定抱有疑惑。未免出错,这一节是在方文的眼皮子底下,让他紧紧注视这写完的。
“休息一下吧!”拍拍若儿肩头,方文心疼道。写字是个精细活,尤其是书法,更是费人心神。几百字下来,若儿已不知擦过多少次汗,方文看着着实心痛。
“公子,我不累!”若儿倔强的摇头,俏脸满是坚毅。
“可是我累了!”方文笑道。
小丫头还敢跟我斗,也不看看咱是干啥的!
就在他们休息时,人群声音渐渐响起,嘈杂起来。
“这一节,用典颇多啊!”
“不错,文章乃贤文,怎可不用典!”
“我说他为何不用典,原来都是放在这里了!”
“”
名宿们都是出言私语,才子们则不然。他们阅历不够,做不到老家伙们的思之入微,所以还在不住揣摩方文用典的方式与辞藻。
不可否认,半篇文章下来,除了最开始的部分,从第二段开始,他们就已经无法对其评判了。找不到破绽,方文已经做到文不加点。试想连一个点都加不上去,又有什么资格评判它。恐怕只有前方的两位大儒,能说上两句。这两句还是赞美之词,只能说是此文无可挑剔。至于解注什么的,也只能由大儒们出手!
唯一不明白的,就是这小子为何要将第一段加上去。按说丢掉更好,免得鸡肋,坏了整片文气。
但他们明白,方文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用意。他们已经看出来,眼前这个无耻小子的文学造诣,绝不是自己能比的,就连大儒与之相比都够呛。既然他敢这么做,就一定有他的道理。一定是有些细节自己等人没有注意到。
又过了一会,若儿红着脸拉着方文衣袖,不好意思道:“好了,公子!”
方文点头,声音再度传开。
“文,三尺微命,一介书生。无路请缨,等终军之弱冠;有怀投笔,慕宗悫之长风。舍簪笏于百龄,奉晨昏于万里。非谢家之宝树,接孟氏之芳邻。他日趋庭,叨陪鲤对;今兹捧袂,喜托龙门。杨意不逢,抚凌云而自惜;钟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惭?呜乎!胜地不常,盛筵难再;兰亭已矣,梓泽丘墟。临别赠言,幸承恩于伟饯;登高作赋,是所望于群公。敢竭鄙怀,恭疏短引;一言均赋,四韵俱成。请洒潘江,各倾陆海云尔”
众人提笔,刚要挥墨,就听到方文的声音微微顿了一下,接着再度响起。
“滕王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
这首诗像是有魔性一般,将人的思维带到了另一片天地。
红墙绿瓦,辉煌威严的楼阁高高耸立。里面不时传来佩玉鸾铃的鸣响与华丽歌舞的身姿。早上旭日初升,画栋上的飞动南浦缥缈的云彩。傍晚,彩霞的映衬下,珠帘似是卷入了西山的微雨。悠闲的云彩倒映在水中,悠悠然的漂浮着,显得安逸舒适。时光易逝,人事变迁,不知过了多久之后,楼阁中的人一个个的消失不见。他们去了哪里了?无数人发出这样的疑问,但却无人回答。只有那栏杆外的滔滔江水,空自流向远方。
回过神来,当大家再度品味这首诗后,再看这阁楼,已不复之前的目光。他们眼中,不再是崭新的画栋屋顶,不再是崭新的地板珠帘。仿佛经历过无数岁月一般,一切都变得怅然若失。
“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方小子,此话何解?”一位老人问出众人心声。大家都将目光投向方文,等他回答。
“帝子,乃求学之士,而今安在哉?”方文答道。
少数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但依然有极少数人目光迷惑,追问道:“怎可不在,学生永不衰竭,乃国兴民旺之相。要知学无止境,方是我辈之求!”
突然感觉有点头疼,方文怀疑是被刺激的。这尼玛也太坑了,都老大不小了能不能有点创新思想。你们的智商下限简直深不可测,完全没办法沟通啊!
“咳咳,小子不懂!”
笑骂了一句“不老实”,秦老笑着解答道:“不在了,未必是弃学了!若是天下人再无不懂之处,个个都是圣人,要此滕王阁又有何用。若是无用,何人会来?”
他们这才醒悟,方文的意思并非无人求学,而是天下知之!若真的到了这等程度,何愁文风不兴,大乾不盛。怕是无尽盛世,抬手即至!
此非折言,不通圣贤之道。而是圣贤之道的最高祈望!
“此诗就是单拿出来,也是千古之作啊!不说那今何在,就连那“佩玉鸣鸾罢歌舞”都是充满韵味。这个歌舞恐怕不是歌舞,别有深意啊!”
古臻点头,接着道:“还有那“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一听便是难得的佳句,更妙的是于整片交相辉映,将那“鹤汀凫渚,穷岛屿之萦回;桂殿兰宫,列冈峦之体势。”表现的淋漓尽致,委实妙不可言!”
说着,古臻再道:“方小子,现在你能不能解释一下开篇的问题了!”
“开篇有问题吗?我怎么不知道,您知道了告诉我一声!”方文一脸正经道。当然,这样的姿态自然又是被人笑骂。他也很憋屈,我真的不知道啊!
“不明白的,将开篇盖住,从绝佳处读起,自然明白!”
众人照做,顿时大惊。少了前面,整篇文章就像少了什么一样,空灵文笔大大降低,那似环佩铃,高估之音御风彩云间的感觉顿失,像是幽兰失去芬芳一般。
这看似不起眼的鸡肋,竟是如此的重要!
“此文,千古佳文当之无愧!此阁,当是滕王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