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婴的举动,王翦自然是知之甚早,然而仔细想来此举虽然会令子婴在军中拥有崇高的威望,然而威望再高也无济于事。
就像他王翦一样,戎马一生,秦军将领之中基本上都在他麾下从事过,然而只要他王翦回到咸阳交了兵权,没有秦王虎符,照样调动不了一支军队。
此举在王翦看来于子婴自身无大用处,但是能够大大激励秦军的奋勇之心,也就没做反对反而大力支持子婴的“巡营”工作。
只不过王翦不知道的是,太平之世基层士卒和百姓的好感确实没有任何作用,最多给自己搏一个百年之后的美名罢了。
然而一旦天下有变,成麋沸蚁动之势,那么这些士卒和百姓们自然会选择追随他们有好感的势力。
所以说子婴的举动不过是在为以后留一条后路罢了。
转眼间,秦军驻扎平舆已经将近八个月的时间了,而在这一段时间来楚国也可以说是调集了全国所有的士卒,与秦军在平舆前线对峙。
单从士卒人数上看,已经完全不亚于秦军。
然而时间一长,楚国的后方便有些支持不住了。
楚国虽然占据了整个东南,然而此时的江南一带并没有得到太大的开发,泥沼密布大多数地方都产粮不高。
反观秦国关中、巴蜀、汉中三大粮仓源源不断的为前线的秦军输送着大量的粮草,而新占领韩赵魏燕等地亦是丰腴之地,也在不断地为秦军输血。
时间一长秦国还可以支撑,楚国便有些吃不消了。
故而这一段时间以来,楚军基本上天天上门挑战,然而无论楚军如何挑衅在王翦的严令之下,秦军依然死守防线绝不迎战。
如此一来防线之内的秦军将士们,在楚军的喝骂之下,也早已憋了一肚子的火,恨不得立马便杀出去与楚人决一生死。
项燕有心强攻,然而大半年以来老成持重的王翦早已指挥秦军把防线打造的如同铁桶一般,在人数相差不大的前提下强攻秦营,定然损失巨大。
六十余万楚军只得是和秦军对耗在一起。
……
“******,怎么昨日分粮还是用大斗,今日便是用小斗,是不是你这小儿克扣军粮!”一名楚军下层军官在领到自己当日的粮食之后,一把便将粮官扯了过来,恶狠狠的说道。
“将军有令,所有军粮分发从今日起改用小斗,我真没克扣军粮。”这粮官战战兢兢的说道。
听此言语,这军官只得松开了紧抓着的大手,悻悻然道:“就这点粮食够干什么!”如此之事一问便知,一个小小的粮官定然不敢胡言。
面对粮食的短缺,项燕无奈之下只得从减少消耗角度出发,采用大斗换小斗的方式,希望能够多撑一段时间。
然而军队战斗力的保持,必然需要高强度的训练,训练多了消耗必然增加,吃的也多。
军粮的减少,楚军的日常训练强度立时降了下来,与秦军训练完成之后军士尚有余力投石游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粮食短缺,秦军又犹如缩头乌龟一样拒不迎战,哪怕项燕身为一代名将也有些有心无力。
对面的秦军,好像铁了心的只想要在边境驻守一般,就连项燕派出的伪装成樵夫,去打探消息的探子,被王翦抓住也是一顿好酒好肉之后便放了回来,没有丝毫为难。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项燕面对的来自国内的压力,也是与日俱增。
难以负担的粮秣还是一个方面,更大的压力来自于楚国境内的一些半自治的部落和封君势力。
楚国军制有着自己的特色,除了直属于国君的军队之外,许多军队都是部落之兵,或者是封君的私军。
这次为了应对秦国的巨大压力,楚国可以说是将所有的军队全都集中到了一起交给了项燕统一指挥,这其中就包括这些部落和封国之兵。
这些军队可以说是这些人安身立命的根本,这么长时间脱离自己的掌控,他们怕楚王借此夺了自己的兵权。
而且秦军这大半年来秋毫无犯,一些目光短浅之徒便开始以此大做文章。
面对几乎所有部落和封君的声讨,项燕也只能是竭力维持,颇有些焦头烂额之态。
……
“大将军,如今楚军已然汇集,吾请为先锋,攻破楚蛮。”说话的是秦军之中的一员骁将辛胜,如今王翦意欲一战而灭楚军主力的计划,诸将都已知晓。
楚军汇集以来所有军议,几乎都有秦军将领请战出击。
辛胜这一开口,立时便有数名秦军将领随声附和,这大半年来不止士卒,这些久经沙场的将军们更是憋坏了。
面对战意高昂的将领,王翦也是感觉有些头痛,看了一眼正在优哉游哉仿若神游天外的自子婴,突然开口道:“长安君于破楚一战,有何高见?”
现如今,除了自己也就身份尊崇且战功显赫的子婴,可以压一下这些骄兵悍将的气势了。
而且,以王翦对子婴的了解,他相信子婴的回答绝对不会令自己失望。
原本只是过来打着看戏想法的子婴,没曾想还是被王翦阴了一把。
王翦此时依然固守不过是为了等待一个更好的战机罢了,然而将领们此时求战心切,必须将其安抚下去,现如今有这个威望了的除了王翦便只有子婴了。
不过很显然,二人中谁出面反对出军,必然会被将领们以为是拒绝出战的主谋。
“在王上面前打了我那么多小报告,虽然事出有因甚至可以说是两人合谋,不过不坑这小子一次,实在是不解气。”王翦看着一脸憋屈的子婴,不由得心里舒畅了许多。
不过,既然已经被王翦点名,子婴也不好继续装聋作哑,当即站出来回答道:“臣请大将军即刻出击!”
子婴不说话则以,一开口惊得王翦一口水差点全部呛到气管之中,连连咳嗦数声,方才缓过劲来。
自己让子婴言语不过是想,借助其身份地位堵住众将领的求战之心,没曾想子婴一开口便是请战之语。
若是连军中爵位最高的子婴都请求出兵,那么即便自己强令固守,恐怕也难以服众。
“难道子婴就看不出,现今实在不是与楚军决战的最好时机?”王翦暗忖道。
看王翦吃瘪的样子,子婴心中也是一阵畅快。
暗道:“该啊!要你为老不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