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芳仪没有代劳,看着商淑清亲自动手。
因经常来清理,杂草未成势,随便摘除几下,坟包上也就干净了。
待商淑清走回墓碑前,管芳仪忽回头喝斥道:“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自己,杵边上干嘛?一点眼色都没有。”
许老六被骂的莫名其妙,回头看了看四周,才发现前来的护卫都远远站开了戒备。
护卫之所以站远一点,是因为商淑清每次来都会在坟墓前守护一阵,甚至会对着坟墓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商淑清有心让大家回避,大家也因此而回避。
都挨骂了,许老六只能是有样学样,不过还是先走到墓碑前拱手鞠躬一下,“老六有礼了。道爷,您安息。”
这是咒牛有道呢?管芳仪两眼一瞪,“安息你个大头鬼,滚一边去。”
许老六挠了挠后脑勺,一个闪身,滚远了一点,很听话。
扶芳园一帮人都很听管芳仪的话,若不是管芳仪当年收留,一帮人大多还在散修中厮混。
不仅仅是记这个恩情,当年一群人在齐京站稳脚,靠的就是管芳仪的美貌。
某种程度来说,一群大老爷们尽管在为管芳仪卖命,可实则仍对管芳仪心怀愧疚。
大家在齐京是怎么衣食无忧的?是管芳仪一个女人出卖姿色挣钱养的大家,管芳仪色衰后,又是管芳仪对其他男人卖笑撑着大家的饭碗,一群大男人就是这样在修行界混过来的,羞愧不?
而且管芳仪这些年对他们也确实不错,这么多年没亏待过。
稍微有点良心的大男人,该怎么做,不用教了。
别人能嘲笑管芳仪是个出卖姿色的风尘女子,许老六他们谁也没那资格鄙视。
而没良心的,则早就被一帮人给清出了扶芳园,至今跟着的可说是忠心耿耿,认了管芳仪做老大,这辈子这条命算是心甘情愿交给了管芳仪,踢两脚骂两句算什么?也早就习惯了,知道大姐对他们打骂两句没坏心。
回头见商淑清微微笑意着看着自己,管芳仪略显尴尬道:“妹子别见怪,这些大老粗就这德性,身边跟久了,脸皮都厚了,非得用骂的才听的进去。”
商淑清略摇头,“没有,清儿只是觉得奇怪。”
管芳仪诧异,“奇怪什么?”
商淑清:“红姐是道爷的心腹手下,凭红姐和道爷的感情,清儿有些不明白,道爷死后,清儿似乎没看出红姐有任何伤心难过的情绪流露。”
“……”管芳仪无语,人没死,我难过什么?在紫金洞装过了就完了,哪能一直装的下去,真要那样的话,老娘这日子还怎么过?
心里的想法归心里,表面上还得解释,她露出一脸惆怅来,“郡主,老姐姐我是什么出身,你是知道的,红尘卖笑之人,一贯是脸上笑着,心里的心酸别人是看不到的。”手指点了点自己心口,“我又不是没心没肺,道爷死了,我心里能不难受吗?我未必比你好受,可茅庐别院还有一帮子人呢,我若是整天愁眉苦脸,大家看了怎么办?老姐姐我脸上笑呵呵,一切难受和心酸都藏在这里呀!郡主这话,戳我心窝子了,唉!”
听她这么一说,商淑清顿时惶恐,有些手足无措道:“红姐,是清儿冒昧了,是清儿妄言,清儿不该胡说。”
管芳仪摆了摆手,又上前抓了她手,“都是自己人,说真话比拐弯抹角的好。”忽盯着她脸看。
商淑清被她盯的有些不自在,问:“红姐,怎么了?”
管芳仪:“我在想一件事情。”
商淑清不解,“什么?”
管芳仪:“我以前听说,郡主的脸之所以会如此,并非天生,而是道爷上清宗的师傅东郭浩然所致,这按理说能种下应该就有解决的办法啊!哪个做父亲的能这样置之不理,难道王爷就没告诉过公主化解之法吗?”
商淑清颔首,“办法倒是说过。”
管芳仪眼睛一亮,“什么办法?”
商淑清:“父王说了,之所以在我脸上种下恶斑,是因我小时候得过一种怪病,怕冒然解除会有伤害,等到确认不会有问题了,找东郭先生化解便可。谁知东郭先生也遇了难…道爷也帮我打听过,上清宗其他人皆不知化解之法。”
管芳仪狐疑道:“就只说了东郭先生能化解,没说其他的办法?”
商淑清摇头,“没有。”
管芳仪:“你确定?”
商淑清点头,“确定。”
管芳仪:“你再好好想想,你父王当年的交代,你是不是还遗漏了什么?”
商淑清苦笑:“都说女人爱美,若有其他恢复的办法,这种事我肯定记得清楚,怎么可能忘记。清儿清楚记得父王的交代,找东郭先生可化解。红姐,您今天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关心上了这个?”
管芳仪叹道:“我这不是怜惜你么,你看你皮肤多水灵,还有那连我看了都羡慕的好身段,却偏偏坏在了这张脸上,姐姐我这是希望能治好你的脸呐。”
商淑清:“红姐的好意,清儿心领了,既然没有办法,就算了,反正这么多年已经过来了,清儿早就习惯了。”
管芳仪:“能治好还是要想办法的,你不妨再仔细想想,兴许能想起什么来。”
商淑清颇为无奈,“红姐,父王的交代真的就是找东郭先生,真的没说其他办法。”
见如此,见实在是问不出来,又不好逼迫,管芳仪只好作罢,只能装模作样叹息一声,“可惜了!”
“这也许就是命吧。”商淑清微微一笑,忽又问道:“最近似乎好长时间没见到云姬姐姐了。”
管芳仪:“那老妖怪,你又不是不知道,一贯低调,不太与人相处,见不到很正常。”
商淑清又试着问道:“云姐身边的那个王啸呢,似乎也许久没见到。”
此话一出,管芳仪立刻心生警惕,“郡主,你好好的问那个王啸作甚?”
商淑清默了默,徐徐道:“不满红姐,不知怎的,我总感觉他身上有道爷的影子。”
管芳仪立道:“错觉当不得真。”
商淑清慢慢走到了墓碑前,手摸着墓碑上的字,惆怅道:“也许是错觉吧,清儿总感觉道爷没死,总感觉道爷还活着,有时甚至感觉他就在我们周围,所以我经常来这里看看。红姐,我的这种错觉说来您别笑话,当年在茅庐山庄的时候,道爷出去后回来,哪怕没人告诉我,我也隐约能感觉到他回来了,出来一问,道爷果然回来了,这种感觉是错觉吗?我自己也说不清楚。都怪我,我当年不该请道爷出山的,道爷若不出山,就不会有事了…”
一番话听的管芳仪神情直抽搐,开什么玩笑,人与人之间还能有这感应?怀疑这女人是不是魔怔了。
而手扶墓碑的商淑清语调渐低,渐如呢喃,渐至无声,就此静立在了墓碑前,神色陷入了恍惚中,似乎在回忆往事。
管芳仪看着她,没有打扰她,也似乎由她身上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慢慢回头看向了布满晚霞的天际,一脸惆怅,当年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在这样苦苦等待,期待着那人会回来。
“山不言,沧海间。见谁徘徊?风磨岩,雨恋檐。见谁徘徊?青草知风语,碧湖涟漪雨,窈窕是淑女,岁岁芳华去。空山浅幽若,在龙渊,谁见?……”
看着天际,管芳仪不知不觉就轻轻哼唱起了这个曲调,当初听商淑清反复唱过后,她觉得很好听,就记下了,偶尔心情好或不好时就会不自觉的哼唱起来。
此时亦如此,当唱到“窈窕是淑女,岁岁芳华去”时,似乎特别有感触,再唱已是曲中人一般,眼眶湿润了。
两人就这样,一个对着墓碑,一个对着晚霞天际,风吹衣袂翻飞飘飘亦不动摇,只有野草如波浪。
就这样站到了天色黑沉下来,直到有护卫过来提醒,两人才醒过神来离去。
回到王府,各回各家,管芳仪也找到了牛有道,将打探的情况告知了。
牛有道一手捏着下巴,徘徊着,嘴里嘀咕着,“按理说,事关重大,宁王不可能不做后手,否则出了意外怎么办?”
管芳仪叹道:“我反复问了,她说了,宁王让找东郭浩然,她确信并反复肯定宁王就给了这么一个办法。”
这个不用她说,牛有道自然是明白,赵雄歌已经说的很清楚,东郭浩然是得了鸦将炼制秘法的人,东郭浩然摆明了就是实际经手操办的人,也是东郭浩然在商淑清脸上种下的兵符,东郭浩然肯定是知道的。
“难道是商淑清隐瞒了什么?”牛有道嘀咕。
管芳仪:“不可能!我是女人,比你了解女人,就凭她对你…呵呵,我敢保证,管他什么秘密,真知道的话,早就恢复了真面目见你。”
牛有道不愿跟她扯这个,这女人就知道情情爱爱的,扯起来会没完,继续思索着,“除了东郭老头就没了别的办法?若真如此的话,东郭老头已经死了,死的连个鬼影子都不知去了哪,转世投胎都半拉大了,还找个屁,难道那个秘密就这样随着东郭老头湮灭了?”一脸腻味。
真要如此的话,难道真要如赵雄歌说的,等到鸦将积蓄的能量到了一定的地步而导致商淑清产生感应才行?那这得等多久?
管芳仪狐疑,“商淑清那张脸上究竟藏了什么秘密?”对方只说有秘密,只说让她去做,并未告知真相。
“有机会你自然会知道。”牛有道随便一句打发了。
“嗤!一肚子阴沉沉的鬼东西!”管芳仪翻了个白眼,最讨厌这种屁话,听了让人恼火,也知道再问也是白问,懒得理了,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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