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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美人瓶(二)

    “呶,那间就是我母亲住的屋子,老人家最喜欢的就是屋子离院门和厨房都近,不管我多晚回来,都能马上端了热乎的饭菜给我。”庞松拿着抹布擦干了桌凳上的水迹,“母亲总说家里人太少,每次我带了朋友来吃饭喝酒她就很高兴,这小院子空落了一个月了,今日你来,可惜我母亲不能亲自招待了。”

    “庞,庞大哥,你的心情我很能理解。”少年抱紧了骨灰坛,“我母亲也过世了,我天天都想她,做梦都梦到她。”

    “那你比我好多了,不仅有这个,还能梦到你母亲。”庞松端了馒头咸菜出来,特意问道,“小兄弟,你年纪不大,会喝酒吗?”

    少年狼吞虎咽地吃着馒头,听到这话差点噎住:“庞大哥你喝吧,我不会喝酒。”

    “我也不喝,只是怕你被吓到,让你喝点酒壮胆。你是不是想着只在这里呆一晚上,肯定找不到你头上?”庞松瞥了少年一眼,笑道,“前段时间有外乡人来到这里,说是多年前从这里经过,小女儿重病不治,就埋葬在山上一株老松树下,如今来接尸骨还乡。因地势不熟,找了镇上的人领路去寻找,结果松树是找到了,却没找到骸骨。”

    “这,山上野兽那么多。”少年讷讷道。

    “没有被挖过的痕迹,棺木和随葬品也都完整,唯独不见尸骨。多年前无人知道的遗骸,都能被窃走,更何况你这个明天就要走的人,那妖孽会放过送到嘴边的食物吗?”庞松见少年被吓得脸都白了,又安慰道,“跟你说这些,不是吓唬你,是希望你小心。晚上你和我住一间屋子,再困也不要睡,知道吗?”

    少年后悔不该踏入这个镇子,暗下决定,别说不睡觉,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保护好母亲。

    到了晚间,庞松睡在外面,少年睡在里面,侧身抱着骨灰坛,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大多数时候都是庞松在说,讲他的母亲,讲他没能过门的未婚妻,看着少年瘦巴巴的脸忽然愧疚起来,不该将这个可怜的外乡人拖进危险之中。

    “那个,小兄弟,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庞松问道。

    “南宫非。”少年回道。

    “展翅高飞,好名字。”庞松立刻称赞。

    “是惹是生非的非。”南宫非睁开眼睛,“庞大哥一早就自报家门,却直到现在才问起我的姓名家世,这些话原本是留着黄泉路上再说的吧?既然没有把握活命,为什么一定要报仇呢?你母亲和未婚妻定然希望你平安快活地活着。”

    “一个无牵无挂的人,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又怎么能平安快活呢?我活着最大的心愿就是报仇,若能同归于尽,那是最好的。”庞松苦笑,“你放心,我定会保护好你,和你的娘亲。”

    信你才有鬼了,南宫非默默搂紧了骨灰坛,恍惚间似乎看到门外有个黑影在晃悠,吓得一个机灵,定睛一看却什么都没有了,耳中听到庞松低低的声音:“来了。”

    庞松一手按住腰刀,示意南宫非闭眼装睡,

    南宫非慌忙闭眼,隐约听见有东西爬行的声音,越来越近,小心地睁开一条缝顿时吓得倒抽一口冷气。黝黑的藤蔓上覆盖着森森白骨,密密麻麻地铺了一地,蛇一样往床的方向快速蠕动,最长的已经触到了床沿。顶上开着一朵硕大的红花,花心清晰可见一张狰狞的人脸,贪婪地看着床中间的骨灰坛,还有白森森的口水滴落。

    “骨儿梅!”南宫非惊叫出声,却也惊到了那花妖,人脸隐去,露出一张血盆大口,冲着南宫非咬过来。

    “妖孽!”庞松恨骂一声,翻身坐起,抬手将贴着黄符的刀插在了花心正中。

    野兽的嘶吼混杂着人的凄厉嗓音几乎把人心割出一道道的口子来,花妖被庞松重创,也没忘了骨灰坛,藤蔓没头没脑的往床上抽,附在骨灰坛上使劲往外拉。

    南宫非抱着骨灰坛缩成一团,不管身上多疼就是死不松手。终于等到没有声响的时候,睁眼看去,就见到庞松一身的血,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迅速地从床底下抽出一沓符纸,叮嘱了一句“别动!”就快步往外追去。

    南宫非惊魂未定地坐起来,这才发觉骨灰坛轻了许多,打开一看,空了!那花妖,竟然在藤蔓附在骨灰坛上的时候就已经把里面的骨灰吸走了。

    “庞大哥,我娘的骨灰不见了。”南宫非冲出门去追,已经不见了花妖和庞松的身影。不过花妖受了伤,一路上都有血液滴落。白森森的粘稠液体在月光下分外明显,直到,古宅。

    骨儿梅伴随骨殖生长,本身就有一股死气,之前有妖气遮掩,不易发觉。如今庞松重伤了骨儿梅的妖体,死气便再无遮掩地散发出来,阴森的气息使得整个古宅如同坟场一般。

    如此凝实的死气,不知吞食了多少人骨!

    墙外不见庞松的影子,定是翻墙进去了。

    南宫非没有翻墙的本事,急躁地在墙外来来回回溜了几圈,终于一咬牙在墙根前站定,口中念念有词,念毕对着厚实的墙壁就撞了上去。想象中的撞墙没有出现,练了无数次的穿墙术,这次居然成功了。

    “娘……”南宫非带着哭腔,听见远处的动静后忙抹了把泪去追。

    大概是庞松的行迹被发现了,古宅巡逻的人特别多,南宫非想着要不要捏个隐身诀,终究不敢确定能不能再走一次****运,只能一狠心从布满荆棘的小花园穿行。从没人的角落里钻出来,身上的衣服只剩下一条条碎布,不知道是血还是汗的液体在皮肤上缓缓滑过,浸得伤口火辣辣的疼。

    南宫非循着越来越浓郁的死气摸索到一处院落跟前,发现这个院落四处都看不到人,越发肯定花妖是古家人豢养的。寻来的女人骨头,好的用来制作美人瓶,差的都进了花妖的肠胃。

    想到母亲的骨灰就在这院子里,不知被人怎样对待,南宫非片刻也无法忍耐,推门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