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自己在偕同碎星团,上北方作战,围杀妖魔,足足用了一个月,好不容易成功,带着累累伤痕返家,原本只想与妻子打个照面,道声平安,就自行去休息,特意压低了脚步,没有惊动下人,来到房前,却听到一句句非常怪异,于理不应存在的声音。
“你家相公真是浪费,他难道就不晓得,你在床上是这么热情和疯狂你简直是”
“别提他那个废物,整天就爱和妖魔一起厮混,他就应该娶个妖魔当老婆与他正合适。”
“嘿嘿,别这么说,好歹他也是你的正牌丈夫,还是现今最炙手可热的大侠,如果没有他在外奋战,你们朱家早就被妖魔踏平了”
“那就踏平啊,说得好像我有多眷恋一样,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分分秒秒都无趣,我宁愿被那些妖魔操上千回,也好过与他共处一刻。”
“我会让你有爽过妖魔的感受,你个贪得无厌的小骚货”
毫不遮掩的,从房内肆无忌惮地传出,清晰可闻,传入耳里,让迈向房间每一步,都像是灌满了铅,显得那么艰难。
自己曾鼓起勇气,挥着刀,冲向数倍强于己的大妖魔,脚下没有片刻迟疑,但此刻,心中的恐惧却远远超越那时
手碰触到了房门,有那么一瞬,猛烈涌上来的惧意,自己竟然想要掉头离去,装作甚么都没有听到,装作什么都不曾发生,好像这样就能把禁忌的盒子盖住,不会打破当前的生活,但最终自己猛地伸手,推开房门。
屋中的一对男女,肢体交缠在一起,女子衣衫尽褪,躺在床上,纤秾合度,白如美玉的娇躯尽数露出;一名颇为油腻的壮实男子,裸着臂膀,整张脸正埋在她胸前,追逐峰顶两点红润,听见推门声响,一齐转头看来,露出惊骇的神色。
“是、是你”
男子惊愕出声,整个人却就此僵在床上,浑身颤抖,挣扎着想要跳下床,往窗口爬去,试图跳窗逃跑,丑态毕现,站在门口的汉子迈出脚步,一下闪到奸夫身后,依稀认出,她就是传闻中,那个和妻子闹过私奔的情郎
“你你们做得好”
沙哑的声音,戛然而止,本来要擒下奸夫的一爪,被闪电抢挡在前头的身影给截下。
犹自的美貌少妇,挡在丈夫的爪下,拦在情郎身前,以身相护,胸前波澜起伏,张口便是怒音,“你要做什么”
“你”
眼见妻子理直气壮的反应,汉子又惊又怒,从未想过她会是这般的态度,被揭发了丑事,竟然比自己更态度嚣张,仿佛她才是掌握大义名分的那一个。
面上惊怒更盛,汉子心中却隐约觉得恐慌,仿佛一大团黑暗,没有边际,正在前方等着自己。
心中不定,一时间难免乱了分寸,伸出手去,将妻子隔到一边,想要先处理床上的男人,却被一大把细碎的杂物砸下脸上,转身过去,却是妻子抓起一大把金叶砸来。
“什么狗屁大侠,不过是贪图我家钱财。你敢动他一下试试,看看还能拿到钱不”
妻子的斥责,让汉子僵在当场。
封刀盟当下名声远扬,和朱氏的合作与其说互利互惠,其实更多的已是封刀盟抢救朱家于水火中,倘若没有封刀盟、碎星团的联手相救,朱家现在已然覆灭,实在没什么理由被这么说。
但说到贪图钱财,心中蓦地一震,这难道不是吗
见丈夫一时不语,妻子气势更胜,双手环绕胸前,遮住两点红润,却也让两团美肉愈发浑圆,不住摇晃,整个人赤身站在哪里,明艳之极,但口中所吐出的话语,听起来是人族的语言,偏生让人没法去理解,觉得像遭遇什么人形怪物。
“你能给我婚姻,却给不了我爱情你我不过各取所需,你既然拿了钱,我就该得到爱情,这一世我都要在外头寻找自由和爱情”
说得义无反顾,说得容光焕发,在她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明眸炯炯闪亮,纯洁得没有一丝瑕疵,像是一个追求个人梦想的艺术家,仿佛她的追求天经地义,在这份追求之前,任何人的质疑都无比荒唐。
她好像在摇头好像说了什么
看得到她的口唇在动,应该是在说话吧但却听不到声音,她在说说什么为什么我会听不见的
汉子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人形事物,以这异物为中心,整个天地仿佛正在崩塌,形成一个吞噬所有的巨大漩涡
“你”
“干什么一句话也说不出难道我说得不对吗你这种男人唉,我真是无语了”
美丽的少妇摇了摇头,真心实意地叹气,仿佛看到什么极落伍、不合时代潮流的东西,满眼鄙夷。
只能用“光明磊落”来形容的态度,让汉子生出极度的荒谬感,这一切太不真实,像是一场无比可笑的怪梦,因为荒唐感太重,本应爆发的极度怒气,反而迟迟未能发作。
为什么错的明明是她却能够这么趾高气昂她凭的是什么就是因为有钱吗或者是我的无能
而面对沉默的丈夫,朱乐乐终于说到累了,挥挥手,仿佛打发下人一样地说话。
“已经听懂的话,就退出去吧呵给我有多远滚多远,我就让你继续当你的大侠。”
朱乐乐冷笑道“这事情如果嚷嚷得天下皆知,看看是谁受不了我不在乎名声的,无非是回去娘家,青灯为伴,与跟你一起也没什么区别,但你从此就是绿帽乌龟一只,我倒想知道,世上究竟会不会有什么英雄豪杰,跟着一只乌龟打天下又有没有哪只绿头龟,还能风风光光当大侠的”
话语直戳汉子的内心深处,将压在心底的恐慌翻了出来,浑身都微微颤抖起来,朱乐乐看了出来,冷笑起来,等了半天没见到丈夫动作,又冷笑一声。
“还杵着像根木头干什么没事干了就出去,别妨碍我追求爱情”
理智已经没有作用,身体不再受大脑的控制,汉子不记得自己想了些什么,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动作起来的,稍微恢复意识时,已经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地转身出了门。
“出去时候记得把门带上不然让别人听见,就怪不得我了我可不想害你父子当不成大侠啊”
妻子的话语,从身后传来,与之伴随的,还有那连接响起的畅美娇吟,仿佛最勾人的仙乐,又好像是魔鬼的轻笑,传入耳里,汉子差点直接摔在地上,眼前一片漆黑,仿佛跟父亲一样,双目都盲了。
不愿在家中再待,却又无处可去,这番经历,无人可以分享、可以共担,甚至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时间分秒过去,迟来的伤痛和羞辱,终于汹涌而至,压不下去,更担心自己的异状,万一被人看见,瞧出什么破绽来
满怀顾忌,自己只能一路远离,捡一些偏僻小道,七拐八绕,来到一处破落的酒店。
寻了一处左右无人的座位,买了几坛烈酒狂饮,管他入口的是佳酿,还是马尿,此刻自己再不是那个隐忍的大侠,只是一个买醉的常人,痛饮狂喝,但求一醉,只希望醉了之后,什么都感受不到,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酒入喉,泪也无声淌下,不知不觉间,泪流已满襟,无数疑问涌出,为什么自己会沦落至此
返家仓促,身上的银钱本就不多,一直喝到掏不出酒钱,被店家强行送客逐出,跌跌撞撞地走在路上。
屋漏偏逢连夜雨,脚下撞到树根墙角,滚倒在地,一身武功都仿佛不存,半天才挣扎起来,又不时和路上行人擦碰,在他人的白眼中,又哭又笑地跌撞。
“啊长眼睛没啊”
“你这人什么毛病”
“赔钱”
又一次撞到路人身上,却是几名酒气熏熏的壮汉,怒骂出声,将自己围在中间,想要勒索些钱财,自己任由他们搜检,辛苦半天,连半个铜子也没找到,顿时几个人就发了狂。
“哪里来的神经病”
“跑来消遣爷爷的吧”
“给我打”
拳脚加身,若是换做真正的醉汉,恐怕几下就被打成重伤,但对于地阶的自己来说,根本毫无感觉,却也没有反抗的心情,任由他们使力。
见自己既不抵抗,也不惨叫,几个人愈发恼怒,拳脚更急,自己在地上不住翻滚,却疯狂大笑起来,宛若彻头彻尾的疯子,一件早被遗忘的往事,却莫名翻涌上来,是当初抢夺烧鸡,被父亲打得在地上翻滚的一幕。
那时的自己,也是一样的无助,却从嘴中的烧鸡,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现在想来,自己那时该是很羞耻的,却仍能感受到某种幸福,这究竟是为什么父亲说,男人的价值就在于忍耐,但为何自己一路忍耐,却得不到幸福究竟还要忍耐多久,一切才有解答这条侠道,要行多久才看得见尽头
在地上翻滚,心中不断质问,找不到答案,只有深深的绝望,当自己回过神来,周遭围着的醉汉已经不见,却有一道身影,正朝自己这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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