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旋退场的张龙刚刚走进栅门,两腿就突然软了下去。早早等在那里的瑞克撒特赶紧扶住他,将他搀到休息区的长凳上。费屈玛和辛波也领着其他观战的兄弟和几个打杂奴隶围上来,查看他的伤势。
「呜……」张龙痛哼着,紧紧压住伤口,柔和的乳白色圣光笼罩在手掌上,失血被控制得相当成功,看得围观者啧啧称奇。然而张龙却丝毫不敢大意,强挺着痛苦,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去拿我的药箱……」
连忙把那个不算小的木头箱子抱了来,张龙挣扎着欠起身,打开箱子取出个布包,里面装着早已切好,且与其他辅药调匀了的鸦片。他抓起一把塞进嘴里,又向瑞克撒特要来水囊,咕嘟几口漱了下去,疼痛立时减轻。张龙甩甩手抹去额上的汗珠:唉,真没想到自己也有服用鸦片的一天……但愿卢卡斯的配方足够谨慎,不至于上瘾吧……
治疗师自己受伤,这是最令人头大的事,卢卡斯在西区,这边只能靠自己了!张龙望着药箱里那些令人眼晕的手术器械,头皮一阵又一阵的发麻,好莱坞大片的桥段再次浮现在脑海:这他妈可是铁血战士要做的事啊!我可是个人类,普通的人类啊,能完成么?
可是,当他松开摀住伤口的手,看到那个惨不忍睹的巨大裂口时,不禁发出了一声哀叹:「辛波一会就要上场了,所以……侍卫长,费屈玛,拜托你们,给我递器械……」
「什么?你要……」两人当场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一向低调得有些懦弱的张龙怎可能有这个种,正准备去候场的辛波也不禁震了一下,跑过来急切地问:「天……你不会是真想自己缝吧?」
「没办法啊……」张龙苦笑道:「等卢卡斯回来,就算用圣光照着,伤口裂这么大,到那时也早就不行了。洛奇又被派去打铁笼,还能靠谁?你快去候场吧,一定要活着啊!」
辛波点点头,拿上装备走了。张龙见助手都已就位,狠狠咬了咬牙,用颤抖的手从药箱里拿出把细细的钩子,犹豫再三,终于心一横,噗哧勾在伤口边上,用力扯向一旁。血顿时涌了出来,针扎般的疼痛令他当场发出惨叫,看得围观的弟兄们心头一阵发紧。
「拿……拿稳……」张龙望向费屈玛,示意他扶助钩子。野蛮人赶紧配合,却笨手笨脚动作大了些,牵到皮肉,又让张龙一阵痛哼:「干!让你拿稳……」张龙略有不满的低吼,鼓足勇气又在伤口两边各扣上几个钩子,终于把伤口完全打开。这一系列操作之后,他已经痛得快虚脱了,几乎要晕厥过去,但终究还是努力催动圣光打起精神,又吞了口鸦片漱下去,才终于长吸口气,认真审视自己的伤势。
聚起圣光清理掉模糊的血迹之后,他看到肠子清晰的摆在眼前,原本该包着它们的腹膜已经破裂,并在弹性作用下收缩在肌肉层的底下几乎找不到了。张龙再次哀叹一声:「干,这他妈得多疼啊!」
「你要做什么?」瑞克撒特突然有些不祥的预感:接下来,这个仙塞人可能要做些非常恐怖的事情……
张龙努力挤出一丝苦笑,从药箱里抽出支镊子,伸到打开的伤口里面,颤颤巍巍的比量了半天,终于用尽浑身解数定下心神,把圣光聚集在镊子尖上,猛力插进血肉深处,找到缩在里面的一侧腹膜的裂口,小心翼翼,却又极端努力的慢慢拽出。伴着一阵声嘶力竭的惨叫,终于把腹膜抽出来了,鲜血再次咕嘟咕嘟的往出冒,掩住了视线,张龙剧烈的喘息着,另一只手聚起圣光将其清理掉。
旁边的弟兄们都看傻了,虽然他们都是没少杀过人的角斗士,但竞技场上都是制造伤口,就算受伤,也是由治疗师来处理的,他们只管躺着受罪就行了,这样眼睁睁的观摩手术还是头一遭。这些处理……看着就疼啊,动手给自己做,想都不要想!
「侍卫长……帮我揪住……」张龙紧咬牙关,把镊子柄交给瑞克撒特,然后又抽出一把镊子,探进模糊的血肉里,把另一侧腹膜也揪了出来。凄厉的惨叫回荡在整个休息区之中,听得门口站岗的守卫心里都直发毛。
终于行了……张龙满头大汗,仰倒在长凳上缓了半天,才能虚弱地发出下一道指令:「鸦片……水……」
一个围观的弟兄赶紧把这两样东西喂进他嘴里。张龙喘息了许久,终于努力挣起来,从药箱中摸出了针线。
「侍卫长,千万把镊子扶好……我不可能再往出抽一次了……」他痛苦地说。
瑞克撒特连忙点头。张龙给他回了个感激的苦笑,然后用圣光清创、止血,无奈地摇了摇头,又鼓了半天的斗志,才终于下针,开始缝合裂开的腹膜。整个过程完全伴随着不似人声的惨叫,针也好几次差点脱手,中途不得不停下来好几次服药止痛。眼见药箱里的鸦片越来越少,张龙不禁暗暗叫苦:这他妈还要持续多久?会不会上瘾?根据卢卡斯的教导,接下来还有好多步的手术呢啊……
算了,赶紧停药!张龙心一横,不再理会鸦片,专心埋头下针。腹膜总算是缝合完毕,然后就是找出比较重要的断开的大血管,同样需要分别揪出来缝在一起,疼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还好圣光本身也有一定的止痛作用,随着清创止血的过程也能让他稍稍好过一些。除了打下手的瑞克撒特和费屈玛,其他围观者都不忍看下去悄悄离开了,但这些兄弟从此都对张龙佩服得五体投地。
妈的,铁血战士真不是人类能比的……张龙瘫倒在长凳上,视线模模糊糊的盯着天花板,悲哀的想着。完全不用止疼药就给自己做手术,中间一点犹豫,一点停顿都没有,真不是盖的啊!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让他在弟兄们心中的声望提高到了前所未有的水平。他再度打起精神,努力爬起来,让费屈玛松开伤口两旁的钩子,开始动手缝合肌肉层和皮肤。疼痛依然剧烈,但比起之前要好得多了,张龙甚至感到,自己的痛觉已经有些麻木,不知道是之前鸦片的作用,还是真的,已经习惯了……
终于缝完了肚皮上的最后一针,张龙如释重负,在刀口上敷了层卢卡斯早已调配好的药膏,缠上绷带包扎完毕,噗通一声歪倒在长凳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啪、啪、啪……」费屈玛站在长凳边,神色庄严的缓缓鼓掌,瑞克撒特也加入了他,然后是更多的兄弟,接下来是打杂奴隶,最后,就连竞技场卫兵都参与进来了。整个依森哈德家族休息区都开始为他鼓掌,雷鸣般的掌声响彻屋子的每个角落,差点掩盖了栅门拉起的吱呀声。
两个打杂奴隶拖着辛波血肉模糊的尸体走了进来,一言不发就转身离开了。掌声戛然而止,气氛急转直下变得沉默。张龙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走到辛波身旁,这位在很多人眼里不思进取,只想苟且活着的兄弟,却在人生最后一场比赛上拚尽全力,死得光荣!
「该死的克雷得劳……」望着启蒙师父满是剑伤的尸体,费屈玛的双眼几乎喷出火来:「老子早晚把你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