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郎次,这是我的女儿与志,怎么样很可爱吧,以后你要保护好她哦!”
瘦瘦小小的七郎次站在院子中,那个他一直仰慕的家主大人笑着拍了拍七郎次的头。在家主大人身后,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躲在那里,仅仅侧身露出个小小的脑袋,正瞪着大眼睛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孩。
……
“七郎次,要成为一个优秀的武士!要有强健的体魄、坚定的意志和忠贞的精神!”
叔父大人拿着竹刀重重打在七郎次的背上,后者大声喊着“是”,然后对着在墙角偷看的小女孩露出个鬼脸,见叔父瞪过来,立刻重新扮作一脸严肃。
他这做派引得偷看的女孩一阵低笑。
……
“咱们这样跑出来不好吧!”七郎次将小女孩托起,帮助她翻过围墙。
“闭嘴,七郎次。母亲大人临终时叮嘱我,要照顾好父亲大人,他今晚出去找人打架,我们当人要去帮忙!这样就能得到父亲大人的表扬啦。”小女孩骑在墙头上振振有词道。
“叔父大人说他们是去谈判啦,不是什么打架,而且那种地方不适合我们去。”七郎次嘟囔到。
“七郎次!”
“在!”
“父亲大人以前怎么命令你的呢?”
“嗨嗨嗨!知道了,每次都用这招啊……”
“嘻嘻,最喜欢七郎次了!”
“唉?”
……
“父亲大人,七郎次没事吧,呜呜呜……”小女孩泪眼婆娑道,由于刚才被家主大人用戒尺打过,她手掌现今还红红的。
“好了勘九郎,你也不要再打了!说到底还是与志的错,七郎次只是太惯着她了!”家主大人见叔父在狠狠抽打七郎次,最终出言劝阻道。
“居然跑到祇园去,要不是恰巧被您遇到,后果不堪设想。这小子怎么样都无所谓,要是小姐出了事怎么办,要让他记住这次教训!”叔父少有的反驳了家主大人,手上的力道更重了几分。
那顿打是真的疼,七郎次足足躺了两天才能起身。
……
“当心,你爬得慢一点啊!”
“呐,是这朵吧,小姐!”七郎次从山崖上下来,将摘下来的花递了过去,少女兴奋得满脸通红。
“七郎次,我决定了,你以后可以叫我与志!”少女将花插到发髻上,掐着腰说道。
“那可不行,叔父大人知道了又要打我!”
“你可以在没人的时候喊嘛,笨蛋!”
“哦!”
“好看吗!”
“那当然!”
“嘻嘻……”
……
“虽然祖母大人反对,但父亲大人还是决定要去江户!我也想跟着去,但父亲大人让我留下来看好家!”少女声音中有些失落,拿着柳枝不断抽打河面。
“大人他应当是担心那里危险,才不同意您去的。”刚刚元服不久的七郎次扶着腰间的打刀,恭敬地站在树下。
“家里就要靠咱们了,七郎次也要一起加油哦!”
“如您所愿!”
“咦……你现在说话真臭屁!”
……
“这几个商户是在动摇本家的根基,此风不可长。”女子端坐在茶室中,有些恼火道。
“我会处理好的。”
“虽然是一群乌合之众,但这次对方聚起来不少人,千万注意安全!”
“放心!”
……
“听说现今岛原的商家都怕你怕的要死呢。”女子拍了拍手中的一叠契约笑着道。
“不,他们害怕的是足利屋。”
“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成熟会说话了,这样的话术让你显得格外有魅力哦。”
“……”
“七郎次你脸红了吗?”
“没有!”
……
“七郎次,父亲大人也离开我了。”女子将信放在了桌案上,看着庭院里的松树,声音里透露着迷茫。
“跟老夫人说吗?”
“明天吧,明天把,老人家总装成看透一切的冷石心肠样子,实际上最受不了这个。”女子来到庭院中,“呐,七郎次!母亲大人离世前,让我照看好父亲大人,而父亲大人离开京都前让我照看好家,现今母亲和父亲都不在了,我该做什么呢?”
“做您自己就好了,过您想的生活,不论如何,我会一直保护着您的。”
“是嘛……”
……
“七郎次,你知道吗,你的机会来了!”叔父大人似乎喝了不少酒,“你可以娶与志子小姐!又次郎大人在时,这没有可能,因为小姐的婚事肯定用于联姻,但现在不一样了,大人他不在了,而小姐那么喜欢你,店里的大家也信任拥戴你……你说不定能成为大人物七郎次。”
“叔父大人,您醉了。”
“七郎次,你不知道这个机遇有多难得……”
“叔父大人,您自小教育我,身为武士要心如止水。”
“让那些教育见鬼去吧!我就问你一句,你喜欢小姐吗?”
“……”
“我就当你默认了,不需要你做任何事,老夫人对大人在京都认下的那个嗣子心存疑虑,要安排试探一下,我会想办法让其出局的。七郎次,做好你自己的事,然后……成为人上人!”
……
“我们足利屋跟你们坂上屋没有什么好谈的,不如堂堂正正过过招吧!”由于这些日子叔父大人离奇失踪,七郎次心情不好,对于坂上屋的人约见,显得很不耐烦。
“纠正一下,是‘我们’足利屋!”
“什么意思?”
“七郎次,根本就没有什么坂上屋,或者说坂上屋不过是喜连川家抛在前台的工具,当足利屋需要一个饵在合适的时机引诱别家时,就由我们出面,就像这次教唆右京屋一样。”
“哈,你编的故事很有趣,我现在很忙……”
“勘九郎来找过我!”
本已经起身准备离去的七郎次站定,眯着眼睛道:“你想说什么?”
“就是他交代的任务,让我们教唆右京屋搞事情,说是老夫人安排的。”那人低声道,“但是后续事宜都没交代好,就再也找不到他。我们是老伙计了,我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江户来的小子干了什么,但宅邸的线人偷偷告诉了我真相……是与志子小姐!”
“什么意思,你最好说清楚!”七郎次眉头挑了挑。
“你应该知道,宅邸里养的一些老奴,都是早年干脏活的,我的线人起夜,偶然间看到小姐带着他们杀害勘九郎,尸骨就埋在院中!七郎次,不知道什么原因,我们这些老人可能要被抛弃了,因此我也很害怕!”
“挑拨离间!”七郎次抽出了刀,场间很快乱做了一团。
……
“你来的好慢,七郎次!”女子笑盈盈地替七郎次满上了茶,后者端起茶碗一口饮尽,随即坐在那里沉默不语。
“这家店最近培养出了个新人,我很看好,所以便把整个店都盘了下来……”女子滔滔不绝介绍着这家艺馆的情况。
“坂上屋的人真是可笑……他们刚刚在祇园的店里跟我说……”七郎次强颜欢笑欲言又止。
“说什么了?”
“都是些可笑的事情,比如说您杀了叔父大人什么的。”七郎次呵呵一笑,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那是事实,七郎次!”女子笑着答道。
回答的语气那么自然,以至于七郎次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猛地站起身来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地女子。
“为……什么?”七郎次声音有些发抖。
“因为父亲大人已经做出了选择!”女子笑盈盈地又倒了碗茶,“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的,父亲大人临终前选择让太一成为嗣子,就是希望我以后能照看好他……”
“荒唐!”
“不,这一定是父亲大人的遗愿,也是对我的期许,只要做好了,父亲大人就会表扬我的……太一会接手足利屋,其他任何有私心的或者可能成为障碍的人,都不应该存在下去!”
“荒唐!既然如此,你也杀了我得了!”七郎次看着满脸兴奋的女子,她的眼睛像是小时候一样闪着光,但给人的感觉是那么陌生。
“果然七郎次是最能理解我的!”
“什么意思……”七郎次突然觉得头有些晕眩,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值得吗?为了一个外人!”七郎次意识到了什么,然后大声喉道。
“不,七郎次,你才是外人!”
“与志!”七郎次指着女子的胸口喊道,“二十年了,你这里就没有心吗,才如此冷血!”
“可能没有吧……”女子歪了歪头,露出一个很甜美的笑容,“七郎次的,能借给我吗?”
“好!”七郎次已经站不稳了,重重跌坐在墙角,嘶声裂肺地笑着,然后抽出了腰间地胁差,“那你看好了……”
……
“与志,妈妈累了,以后又次郎大人就拜托你喽……”
“与志,此去江户需要一段时间,家里就拜托了……”
“与志……”
……
“为什么还在发烧!”太一有些恼火,“什么原因也找不到,京都地医生水准这么差吗?”
“医生诊断了病因的,说可能是受了惊吓,或者心中有郁结。”山口一将被太一丢到地上的书本一一捡回来放好,小心回复着。
“开玩笑,你吓我一下试试,看我发烧不?拜托,我们请的是医生,而不是巫师!”太一无语道。
“起码与志子小姐今天清醒的时候多了。”
“一直说胡话也能叫清醒吗?”
山口一看了一眼太一,继续说着医生临走前的叮嘱:“医生说心中的症结解开了,病就会好的。”
“我以为那老头是个汉方医生,没想到是个心里医生吗?”太一讽刺了两句。
“老夫人那边今早让人来问了,怎么答复呢。”
“就说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不过为了避免传染,需要隔离静养。”太一差点脱口而出要隔离十四天。
“您也注意休息,宅邸有仆从,您每夜这么耗着也帮不上什么忙。”山口一劝道。
太一摇了摇头,这些天夜里,喜连川与志子总会被噩梦惊醒,然后迷迷糊糊地大喊大叫,场面很是骇人。太一不放心,在禀报老夫人之后,将自己地寝室搬到了与志子隔壁,晚上有什么状况,照顾与志子地侍女便会来唤他。
太一很想问问已经身在神国的又次郎老板,是不是耍自己啊!当爸爸的在世时,就不让人省心,现今当女儿的也让人这么操心,自己上辈子是欠喜连川家的吗?
“那个坂上屋的负责人怎么办。”山口一突然低声问道。
“他想走就让他走吧……”太一会想起昨夜听到的报告,里面有太多说不清楚的地方,“让他去六波罗宅邸拿钱,然后离开京都,永远都不要回来,让他的所谓猜测烂在自己肚子里,如果他同意的话,就让他走!”
“明白!”
山口一领命离开,太一拉开一侧房间的门,便见侍女正在将湿毛巾敷在与志子头上,而后者紧闭双眼眉头紧皱,嘴中不时发出梦呓声。
“母亲大人……”
听与志子不断念叨着,太一微微蹙眉,将视线落到了墙上悬挂的画像上。那是又次郎老板珍藏的那副与志子母亲的画像,与很多物品一起,被太一作为遗物交还给了与志子。此刻,画中人视线低垂,目光柔和地看着高烧昏迷地女儿,似乎投来无限的关怀。
太一看着画像摇了摇头,更加感觉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欠了又次郎老板父女俩还都还不完的债。
……
与志子感觉自己一直在黑暗的森林中奔跑,周围似乎在下雪,冻得她直打哆嗦,正在自己越来越害怕时,一个背对着自己的身影出现在了不远处。
“七郎次,这里是哪啊,这里好冷,你不觉得冷吗?”与志子抱着胳膊道。
孩童模样的七郎次转过身来,双手拖着一个跳动的心脏,孩童、少年、青年三种声音从其嘴中传来:“与志,你没有心,所以才会觉得冷呀!”
与志子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只有一个黑色的空洞。
“啊!”与志子尖叫着从梦中醒来,感觉有人把自己的头放到了大腿上,并且用手在轻轻给自己按摩头部。
借着室内微弱的烛光,与志子逐渐看清了那人的模样:“母……母亲大人?”
与志子用尽力气从被子中深处手来,拂在母亲的脸上,指尖传来实实在在的温度。
“这里是神国吗?”与志子不敢置信道。
眼前的母亲摇了摇头,随后嘴角微微弯起,右手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姿势,便继续替与志子按摩太阳穴。
“母亲大人,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了错事,父亲大人会不会不喜欢我,自从你和弟弟走了,他似乎就不那么喜欢我了……”与志子喋喋不休得回忆起了过往,话匣子一旦打开,便不停的说个没完,眼前得母亲大人就如画中一般,慈爱地看着她,聆听着他的喜怒哀乐。
“母亲大人,我是不是没有做好,会不会让您和父亲大人失望?”与志子眼角挂满了泪珠,但她仍直勾勾看着眼前的母亲,似乎在等待着她出言品评。
眼前的母亲,脸上有一瞬间地犹豫,但很快恢复了慈祥微笑,随着她张嘴,父亲的声音似乎从室内传来。
“你做的很好,与志!”chapte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