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说他的院子特别,并不是因为这里养了多少的奇珍异兽,或者存了多少金银财宝,亦或是格局有什么奇特。
而是因为他住的这间房子的对面,便是凤羽宸的屋子,两间屋子门对门,窗对窗,每次只要慕锦程支开窗子,他便能看见凤羽宸正对着他笑,故而他的这间房,总有那么一扇窗,是为凤羽宸而开。
推开房门,慕锦程站到了那扇窗前,他自然的推开窗,似乎只要他不去想,就依然能在对面的窗后,看到那张熟悉的笑脸。
看着支开一条缝隙的窗子,慕锦程不由的露出了笑容,似是真的又在那窗户后,看到了静静向外望着的凤羽宸。
那时他不懂,可如今回忆起来,慕锦程方才明白,凤羽宸的屋子,又何尝不是有一扇同样为他而开的窗呢。
故地重游是沉重的,可是那些记忆中的美好,却又不自觉的让人心情愉悦,如洋流一般的暖流由心而发,顺着经络缓缓流向全身,那颗曾经木讷,之后又许久未有过波澜的心,在这暖流的滋润之中逐渐变得通透,并再一次焕发了生机。
“凤羽宸,我似乎明白了你要跟我说的秘密……”
慕锦程脸上的笑容渐渐放大,却又渐渐消失,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永远回不了头,他又一次淹没在了遗憾、悔恨、自责当中,心也跟着不自觉的疼起来,疼到他抓着窗棱的手指,都有些发白。
“锦程没事的、、这鱼头几日便不好了、、不是你的错、、”
墙角山楂树上的果子,掉在了树下的大缸里,噗通的一声清脆的响声,让慕锦程从剧烈的哀伤里回过神来,当他看向那个有些旧了的水缸时,竟又看到了那时的他们。
“若不是我偷偷上树,这鱼也不会被果子砸中,或许,它还可以多活几日。”
“那我们把它安葬了吧,虽然两个大男人葬一条鱼,说出去有些丢人,不过我想这样你心里可能会好一些。”
“可以么?母亲知道了,又会训斥我了,她不喜欢我做这样的事。”
“我不告诉她,你放心。”
慕锦程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那水缸旁的剪影,也随着他的笑声,消散而去。
“傻不傻、、、能有五年了吧,现在想想,还是觉得傻的很。”
慕锦程虽然嘴上嘲笑着自己,可是却越发的笑的开心,一双狐狸眼都笑成了一条缝,他的笑容真挚而纯净,他想停下来,可是竟然停也停不下来,他索性放开了自己,任由自己像从前那般开朗的笑着。
“凤羽宸啊凤羽宸,终究还是我错了啊、、、我若是日日都来,每日守着我们的回忆过活,那这三年,我也不至于过得如此辛苦啊……呵呵……”
突然,屋外起风了,秋风将院中那棵枫树上的红叶,吹进了窗户,落在了慕锦程的臂弯里。
慕锦程抬头看去,只见那两臂粗的枫树上,有一半的叶子都已经落了,露出了光秃秃的树干。
“用不了几天,这叶子便都会掉光了吧。”
慕锦程看着枫树发呆,忽然,他一个转身,便去了衣柜,衣柜里放着许多各色的衣服,红的黄的蓝的绿的灰的白的,全都是他以前的衣服。
“竟然有这么多,从你走后,我就再没穿过这样的衣服了,现在我的衣柜里,全是墨色的衣服,父亲说我像守丧一样。”
那就是守丧啊、、、没了凤羽宸,慕锦程的生活里便再也没有了颜色,母亲欣慰他变的内敛深沉,说他有了世子该有的样子,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一个没了心的人,又怎么能活泼的起来呢?逝去的不仅仅是凤羽宸,跟着他一同消失的还有慕锦程唯一的快乐。
慕锦程翻着那些衣服,然后就一股脑的将它们全都抱了出来。
他快步的走到院子里,将衣服都扔在了枫树下。
“就从你开始吧。”
慕锦程随便捡起一件衣服,奋力一跳就跳的老高,他迅速的将衣服挂在了树枝上,人就落了下来。
他围着树,一蹦一跳的将衣服全都挂在了树枝上,一时间树里树外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衣服,各色布料随着秋风上下摆动,像极了神庙里,祭祀用的神树。
看着自己的作品,慕锦程开心许多,他送的树,又挂上了他的衣服,不知道凤羽宸闻到空气中他的味道,会不会回来看看。
“这样是不是好看许多,阿宸,若是你回来,即使看不到我,也会知道我来过……”
“小侯爷、张猛来了、、”
看到这颗彩树的福伯并没有多吃惊,他只是欣慰许多,想来在这院子里转了许久之后,小侯爷也渐渐找回了当年的自己。
“好,东西都放到屋里去吧。”
慕锦程拍了拍手,负着手,去了凤羽宸的屋子。
这间屋子的摆设,依然保持着原先的模样,张猛将饭菜在桌上摆好,便等在了门口。
慕锦程夹起了一块酥肉放在嘴里,这是凤羽宸从前喜欢吃的一道菜。
“张猛,跟福伯去吃饭吧,今晚我会留在这。”
“是。”
张猛很快就出了院子,这里又剩下了慕锦程一人,可是他坐在这里,心里却异常的踏实。
慕锦程倒了两杯酒,一杯放在了自己面前,一杯放在了旁边的位置。
“阿宸,陪我喝一杯,现在的我跟从前大不相同了,如今的我酒量很好的。”
慕锦程拿起自己的酒,与旁边的一杯碰了一下,然后将两杯酒一饮而尽。
“你知道吗,现在整个周朝都没有哪个世家女子愿意嫁我。”
他得意的扯扯嘴角,顽皮的像个孩子。
“你猜我是怎么做到的,我跟你说,我就胡作非为,横行霸道,我还逛窑子,哈哈哈哈。”
“不过你放心,我去窑子只喝酒,不留宿。”
慕锦程像是想要得到表扬的孩子一样,得意洋洋的扬着下巴,举着酒杯在眼前晃啊晃。
外头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在西山还有半边晚霞时,一轮银月便已经爬了上来,慕锦程看着那轮镰刀一样的弦月,举起了酒杯。
“阿宸,想你。”
慕锦程笑着将酒一饮而尽,然后倒在了桌子上。
而就在他倒下不久,张猛跟福伯就进来了,慕锦程有几两肚,张猛是一清二楚,所以计算着时间,及时赶了过来。
躺在凤羽宸的床上,慕锦程睡的极其安稳,稳到对深夜里,城里发生的大事,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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