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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2.来者不善

    大隋说书人正文卷692.来者不善“二位大师要去往何处?”

    狐裘大人忽然代替了李臻,从马车之中发出了话语。

    “阿弥陀佛,贫僧二人乃是云游,不知去路。”

    “……”

    马车中,女子脸上忽然露出了笑容来:

    “这样啊……云游好,云游好啊。不过这条路沿着走,便是历阳地界,那地方兵荒马乱的,可不是个云游的好去处。不如二位去别处吧,如何?”

    听到这话,了际那老迈的模样不见任何喜怒,反倒是双手合十一礼:

    “多谢施主好意。只是此心无欲,自当信马由缰。”

    “哈~”

    忽然,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了。

    狐裘大人踏着马车的横木,居高临下。

    明明还在笑,可斗笠之下的言语却杀机森然:

    “你的信马由不由疆,我不清楚。但我说这条路你不能继续往前走,你便不能往前走。走也可以,命留下。你选吧。”

    “……?”

    本能的,李臻脸上出现了一抹疑惑。

    什么情况?

    怎么……忽然就变这样了。

    他赶紧看向了这两个僧人。

    了凡眼里满是怒意。

    但他似乎很听了际的话,了际不开口,纵然心中有怒,他也不发。

    而了际呢,似乎深谙“听人劝吃饱饭”之道。

    听到了这话后,几乎没有任何考虑,带着了凡躬身让开了位置:

    “阿弥陀佛,多谢施主提醒。那……贫僧二人,便不去了吧。”

    说完,就整整后退了三步。

    退出了官道。

    接着再次对李臻和狐裘大人一礼,掉头就往回走。

    连犹豫都不带犹豫的。

    “……?”

    就这么样,李臻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远,大概走出了百十来步的距离,最大程度上可以掩盖声音耳目后,他才忍不住对狐裘大人问道:

    “大人这是……”

    狐裘大人微微摇头:

    “道士,盯死他们。我要知道他们有没有绕路。”

    “……好。”

    李臻应了一声。

    等狐裘大人回到了马车里后,他坐上横木,操控着车马不紧不慢的往前走。

    一边走,一边问道:

    “大人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对?”

    “希望我是多想了吧。”

    狐裘大人靠在软垫上,仰望着天穹之上的白月。

    柔和的月光透过马车洒了进来,刚好照耀在她那摘下斗笠的如雪肌肤之上。

    白的柔和,白的不似人间之物。

    可她的双眸里却与月光隔绝,而是被一团又一团的思虑云雾所遮挡。

    “总觉得……这俩和尚在说谎。但偏偏又想不明白他们为何要说谎……很奇怪。”

    “说谎?出家人可是不打诳语的……”

    “你说的少?”

    “……”

    一句反问,让李臻哑火了。

    而狐裘大人也没闲聊的兴致,只是打了个哈欠,低声说道:

    “难得今日有些困意,在走一会儿,便休息吧。”

    “好。”

    李臻应了一声,接着不再言语。

    沉默之中,马车在月光下的行进仿佛凝固成了雕塑,可李臻却依旧可以清晰的感知到那两个和尚。

    两个和尚走的很平稳。

    与他渐行渐远。

    悟道之后,他对于天地气机的感应已经到了一个不可捉摸的状态。

    不是说距离无限大。

    但至少覆盖一座城池是没有任何问题。

    并且,心神越专注,能“看”到的东西越多。

    这俩人也是如此。

    李臻估摸着,自己与他们的距离,少说也有五六里了。

    这才开始变得模糊。

    而又走了一段距离,就在他想着狐裘大人是不是多心了的时候,却忽然感觉到这俩人“掉头”了。

    但不是说追回来,而是开始绕圈。

    并且速度极快。

    虽然赶不上玄奘那全力催发后,速率吓人到不科学的神足通,但行进速度也不慢。

    绕了好大一个圈,接着大概走了半个时辰,才彻底淡出了自己的感应。

    而最后淡出的位置……

    就在自己前方。

    “……”

    这下,他终于明白……狐裘大人没错。

    这俩王八蛋……不对,这俩秃驴,还真把你家道爷给骗了!

    他下意识的就要张嘴对狐裘大人说这事儿,可却忽然感知到了里面那平稳异常的呼吸声。

    想了想,他微微摇头。

    算了。

    无所谓的事情。

    于是,就这样走了一夜。

    来自飞马城的良驹在天明时,终于发出了一些疲惫的响鼻声。

    吵醒了安睡了一夜的狐裘大人。

    而看到天蒙蒙亮时,她茫然的眼睛里出现了一抹清醒。

    随即问道:

    “道士,走了一夜?”

    “嗯,大人醒了?”

    “……找处水源,洗漱一番。”

    丹阳多水,这种河沟遍地都是。而李臻的感知范围又大,很轻易的就能察觉到上游有没有哪家的放牛娃撒个尿之类的。

    所以便应了一声:

    “嗯。”

    这时,狐裘大人材想起来昨夜那俩和尚,问道:

    “那俩和尚如何?”

    “确实是绕路了。在距离咱们五六里的位置吧,可能是确定咱们走远了,忽然调转了方向,并且用了些神通,速度很快的超过了咱们。看那方向,就是历阳的方向。”

    顿时,狐裘大人清早起来的好心情都被这个消息给弄没了。

    “为何不早告诉我?”

    “大人已经睡着了。”

    “……”

    马车内沉默了一会儿,接着,狐裘大人那无可奈何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啊……唉。”

    “嘿嘿。”

    李臻干笑了一声,看着前面有条也不知道是开挖出来灌溉农田的,还是自然形成的小河,瞅着水挺清澈的,便勒住了马。

    马车用横木一顶,解开了车套,又拿出来了一块豆饼,便让这两匹马自行休息了。

    取水,生火,烧水,煮茶。

    用饼和点心当做饭食,俩人正吃着,就听狐裘大人来了一句:

    “这两个和尚,让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唔……没事。”

    李臻微微摇头:

    “大人放心便好。”

    听到这话,狐裘大人眉头皱了皱……来了一句:

    “我没说笑。”

    “我知道啊~”

    李臻同样一脸认真:

    “我真的挺厉害的,大人。别拿豆包不当干粮啊~在说,就算打不起,那我还跑不起么?论逃命的本事,贫道这禹步一出,能追上的人还真就不多……”

    于是。

    三日后。

    狐裘大人听到了自己旁边这个道人的低语:

    “大人,跑……还是不跑?”

    ……

    “报!!!”

    历阳、高邮。

    一名传令兵快步来到了镇守府正堂门外,高声喝到:

    “总管!三神僧邀总管前去,说是有要事相商。”

    “……”

    杜伏威的眉头皱起,看了一眼旁边老神在在的天玑道人,回复了一声:

    “好,我马上就去。”

    等传令兵退下后,杜伏威才对天玑问道:

    “道长,三神僧乃是道长一人邀请而来,也一直是道长与他们接触,为何忽然找到杜某头上了?”

    天玑微微一笑:

    “杜总管一身金刚龙象神力便出自佛门,说起来亦是与三神僧有些渊源。可以晚辈自居,为何这三位就不能找你了?”

    “……”

    杜伏威眉头微皱。

    但却也不在多问,而是直接起身走了出去。

    一路上穿过了一片演武场,演武场上,在这还不算春暖花开之际,一群军卒赤膊而武,浑身肌肉刀刻斧凿一般,正是声威滔天之时。

    而训练这些军卒的教头却是几个身躯同样魁梧健壮的僧人。

    杜伏威没在意,继续往前走。

    最后一路来到了一户单独的小院落前,他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魁梧的身躯也弯了下来,露出了恭敬之意。

    在院门口轻声喊道:

    “晚辈杜伏威,特来拜会三位大师。”

    话音落,杜伏威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的抬起了头。

    瞬间,他的瞳孔一缩。

    自己面前无声无息的多了一个僧人的幻影。

    看这幻影飘忽、模糊,似有千面,似佛相、似人相、似我相。

    千变万化!

    见杜伏威抬头后,空灵寂灭的声音响起:

    “阿弥陀佛,杜总管,适才寺院僧人来报,那位守初道长与李侍郎,已经出现在丹阳地界。行进方向正是历阳。”

    “……?”

    杜伏威的眼里光芒一闪:

    “她当真来了!?”

    -

    可面对他这问题,这幻影并无回答之意,只是说道:

    “悟道之争,轻则移山填海,重则生灵涂炭。如今历阳郡内诸多善信,若此番任由其进入历阳,争斗起来,恐伤及无辜。估算下路程,若今晚出发,应该能在两日后拦截到他们二人。还请杜统领早做准备,安排行事。”

    听到这话,杜伏威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直接点头:

    “当如此。那……杜某这便下去准备,三位大师可还有其他吩咐?”

    “阿弥陀佛。没有了,此役,便有劳了。”

    “应该的。”

    杜伏威拱手便走。

    不到百息的时间,整个城主府中开始变得热闹了起来。

    一个又一个传令兵持令而去。

    整个历阳城中的精锐人马开始集结,粮草辎重一应装填。

    一看这情况就知晓,这些人可都不是什么新兵新丁,而是一支百战之军。

    而杜伏威则再次走进了正厅,看着那似乎从来没动过位置的天玑道人,说道:

    “李侍郎和那个李守初,要来了。”

    “……”

    天玑不为所动。

    眯着眼睛就像是没听到一般。

    而杜伏威则问道:

    “道长算无遗策,我以命军队集结,今夜出发。道长可要跟我一起去?”

    这时,天玑终于睁开了眼。

    接着微微摇头:

    “贫道便不去了。高邮非龙脉纵横之地,贫道并非师尊,寻找龙脉之时,还需要一些几日时间。这一次,便有三神僧跟随杜居士去罢,贫道利用这些时日,寻得龙脉,好为杜居士归来时踏入悟道做准备。”

    “……”

    杜伏威此时此刻的脸上表情不动,但声音里已经出现了一抹认真:

    “这一局,是道长设计的。道长这个主心骨若不在,杜某怕行差踏错,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

    认真,且言语里的不满已经溢于言表。

    可天玑却笑了。

    “此役虽是贫道设计,可一切无非是顺水推舟罢了。那玄奘自桑泉之后,回归禅院后,却偏偏不要修佛了。菩提禅院五百年间就出了这么一个佛子。

    出门一趟,回来时却连佛都不修了,当着全寺上下称言此佛非佛,此理非理。

    能把一位佛子的佛心击碎到如此地步,那便是菩提禅院、乃至世间佛门之敌。贫道所做的,无非是给了他们一个名字罢了。

    杜总管经营历阳,可论起根脚,处处受江南士族制约,贫道为杜总管分忧,请来了菩提禅院三神僧出山坐镇,怎么听起来杜总管非但不感谢,反倒责怪起贫道临阵脱逃了?

    ……怎么?杜总管这道,难道不悟了?不悟道,到时又该如何和李密、窦建德一众人来争呢?”

    “……”

    一番话语说的杜伏威哑口无言。

    本能的,他眯着眼,瞅着这个修为似乎与自己伯仲之间,可不知为何,却总觉得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之物一样的道人……

    他想了想,说道:

    “道长不是精通卜算之道么?……此时出发在即,不知可卜算出来什么结果了?”

    “事关重大,天机遮掩……贫道亦推算不出来此次会发生什么。但……”

    天玑说着,终于站了起来,冲着杜伏威稽首一礼:

    “只是还希望三清护佑,佑得杜总管马到功成了。”

    好话、赖话,悉数被天玑给说完了。

    甚至一点机会都没给杜伏威留。

    但杜伏威却也不是个犹豫不决的性子。

    若真犹豫不决,他也走不到今天。

    于是,他深深的看了天玑一眼,点头:

    “那就仰仗道长吉言了。”

    话音落,踏步而出。

    点兵在即,诸多事物还要安排,可是半点耽误不得。

    而等他走后,天玑脸上才露出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

    高深莫测。

    ……

    于是,当赶着走赶着玩的李臻,在看到了丹阳与历阳交界的百里原处,看到了那散发着浓烈杀气的军卒时,才对狐裘大人问出了这句话。

    眼前,军卒数万。

    一片呜呜泱泱。

    浑厚凛冽的杀气笔直的冲着李臻扑了过来,提醒着他们的来者不善。

    而李臻问完,目光却看向了一个方向。

    在那边,有一群阳光下闪闪发亮的光头,同样用气机锁定了他。

    为首的,却是一个在风中飘忽不定的黑衣僧人的幻影。

    而李臻,在这个幻影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机。

    那是同为悟道之人,才有的道理。

    这群人,来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