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说书人正文卷493.混元落珠龙门山。
偏殿。
这座偏殿很大,伫立于半山之间,殿内四周空旷,没有什么摆设之类的,只有这一座铜炉。
巨大的铜炉。
说铜炉也不恰当,它通体椭圆,以顶部延伸自下有八条飞龙,龙口衔珠,铸造工艺巧夺天工,分外精美。
而八条龙口下方,还放着八个圆柱体模样的东西,上面刻画着许许多多的符文篆字,也不知道是干嘛用的。而殿内没有什么其他道人,唯有一道,年纪在三十以上,续须结发,跌坐于蒲团之上闭目不语。
直到……
“咚!”
一颗铜珠从那龙嘴之中悄无声地的坠落。
落在了下方圆柱上的凹槽里。
“咔哒咔哒咔哒……”
铜珠与圆柱接触后,发出了阵阵锁闭之声,紧接着,那圆柱之上的符文篆字凭空转动,最后以圆柱顶端一个微小的刻度指针为中心,勾勒出了一排符号。
符号鲜红,鲜红如血。
当安静的大殿响彻起铜珠碰撞的声音时,闭目的道人便已经睁眼了。
来到了那圆柱面前,静静的任由其转动完成后,目光落在了那些符号上,纪录下来了所有刻度后,捏着铜球重新放回了龙口之中。
接着,他走出了殿门,一路快步来到了已经被内部凿空的某座矮山前。
矮山前有一座雕梁画栋,上面刻满了各种神仙祥云的大门。此刻正有两个道童在门口护持。
“弟子见过天罡师伯!”
不知是第几代的道童见到了道人,赶紧行礼。
而道人也没什么架子,点点头后说道:
“师父,弟子求见。”
随着他的话,两扇恐怕得有几千斤重的石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的缓缓开启。
一股火热的气息冲天而起,吹的道人须发衣衫飒飒飞舞。
道人躬身一礼,踏步走了进去。
一脚便踏上了那宽绰平整的石台,犹如李臻在天君观时遇到那般,整個石台下方发出了机关声响,缓缓下降。
而每下降一尺,空气中的温度都要灼热上几分。
眼瞧着……等到石台落地时,整个空旷的室内已经火红一片,巨大的广场之中那流淌的熔岩随处可见,仿佛来到了地狱之中。
而他脚下,是一片平铺的青石路面,有一条石龙雕刻成的龙道,把青石路面一分为二。
道路尽头,是一座比起天君观的炼丹炉大上不知几倍的巨大紫金铜炉,铜炉下方,是汹涌澎湃的地火喷发,炙烤着那丝丝冒烟,烟气中有着各种香气,让人闻之便感觉精神一震。
而雄伟的紫金铜炉前,唯有那看起来不及弱冠的道人枯坐,不言不语。
降真灵尊,天下第二,张道玄。
天罡道人也不意外,显然这场景已经见的多了。
来到龙道前,并不上前,而是躬身执礼:
“师父。适才混元地龙仪艮位龙珠掉落,弟子观其刻度,河东发生地龙翻天之相。但规模不大,有龙火伴生,天元柱色鲜红,此龙火……乃上上之佳。“
“……”
青年道人仿佛没听到,依旧枯坐。
只是……
……
扬州。
“哎呀,无欲道长来!快快快,让姑娘们都准备好!贵客无欲道长到~~~~~~”
随着龟公的长音,这些时日早已因花道之名而名满扬州瘦马界的无欲老道满脸笑意。
嗯。
今儿个的龟公嗓门高。
好活,得赏~!
于是随手一甩……
“谢道长赏赐!谢道长赏赐!贵人无欲道长赏金一两!!!”
又是一声拔高的嗓门,手里捧着一颗金豆子的龟公满脸狂喜之色,声嘶力竭。
而青楼里动静更热闹了。
谁不知道这无欲道人虽然不知从哪来的,可出手阔绰无比,从来不用银子,全都是用金子结账!
他一天的打赏,有时候都赶上青楼半月的进项了。
这可是大爷!
是祖宗!
整个扬州主流青楼界的掌柜的都巴不得这位能天天来呢。
可惜……这位是寻花问柳风流,多情却也绝情。
一座青楼只去一次,转天绝不折返。
等把扬州城的青楼都逛完了,在从头开始……
当真懂得什么叫雨露均沾。
而这道人风流的也恰到好处,博古通今,诗词歌赋无不精通,按照那些怜人的话来讲,陪着道长的时候,恨不得叼住他的舌头不撒嘴才好。而道长走了,又不知有多少花魁女子黯然神伤,心中思念不停。
甚至之前还有花魁听闻无欲老道去了别处青楼,直接起身前往,在青楼外枯等一夜之举。
可这道人却未曾露面半分,花魁伤心欲绝。
也不知道对方是真滥情还是绝情。
可偏偏越是这样,诸多女子越是对这老道见之难忘。
倾心者不知凡几。
而就这么一个财神爷来了,别说给多少银子了,连花魁都愿意自己赎身以身相许……就更别提她们了。
谁不想好好陪陪道长,叼着道长口舌不撒口?
那可是舌灿莲花的一等风流!
可偏偏……
门口的龟公正拿牙咬金豆子的时候,忽然,里面的老鸨气冲冲的走了出来:
“龟儿子!你不说无欲道长来了么?!人呢?!”
“……啊?”
龟公一愣,嘴里的金豆子好悬含不住掉了出来。
呆呆的看着老鸨:
“妈妈……无欲道长刚进去啊。”
“龟儿子!人呢?!哪呢!?”
老鸨见他还撒谎,直接恼了,伸手便打,在青楼门口闹出了一副乱象。
可确确实实……无欲道长……
不见了。
……
岐州,雍城。
“滋滋滋滋滋……”
黯淡却诡谲的黑光,在室内飞快游走,看起来暴躁无比,可偏偏室内无论是花草还是那些悬挂着随风摆动的纸张却都没有伤了半分。
这些黑光在遇到这些纸张与花草时,以一种非常细微的扭动,完美的避开了一切主人不愿破坏的事物。
在那隐有雷鸣的空气声中,绕着整间略显杂乱的屋子,一圈又一圈的玩耍奔跑着。
可就在这时……
忽然,“啪”的一声。
一张宣纸被那黑光劈成了两半,纸在半空瞬息间付之一炬。
眉清目秀的少年郎睁开了眼,皱起了眉头。
在他的感应中……
老师,消失了。
……
“道友。”
紫金铜炉前,道号为“静明”的中年道人踏虚空而来,凭空出现,对着那跌坐的青年道人执礼。
接着,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从虚空中响起:
“你们两个王八蛋!可真会碍人好事!早不叫晚不叫,爷爷我要当新郎官的时候才叫!嗬!!啐!”
一口浓痰吐到里地上。
满脸不爽的老道脚下落地后,用力一蹭,在这高温的密闭空间中,那口浓痰便被蒸发的无影无踪。
静明道人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可无欲老道却压根不在乎,而是看向远处那弯腰的道人:
“哦,天罡小牛鼻子……瞅瞅你,还在那修算相之術呐?嗨,我不都和你说了麼?给人算命,死路一条,不信你看看你师父我,给人算了一辈子的卦,到现在只能天天在青楼混口饭吃……你说你學那个有什么用?”
明明口中称呼别人小牛鼻子,却还以“师父”相称,简直古怪至极。
可那道号为“天罡”的道人却恭敬的低头说道:
“弟子谨遵师父教诲,只是……弟子痴迷天人之相,心中坚定,无悔。”
“……啧。”
无欲老道听到后,不爽的砸吧砸吧嘴,可却往怀里一摸,摸出来了不知从哪个花魁那顺来的一条粉红粉红的肚兜,往他那一甩:
“去去去,拿走拿走,满龙门山,唯一让我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个小牛鼻子了!拿去看!”
肚兜飞舞,上面隐有潦草字迹。
落在了双手躬捧的天罡道人面前后,无欲老道摆摆手:
“行了,你下去吧,一会自会有法旨降下。”
“弟子遵命,告退。”
天罡道人躬身回退,待到石台升起后,老道一屁股坐在了铜炉旁边,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哈……唔。说吧,喊爷爷我回来干嘛?……哦对,静明啊,你那弟子怎么样了?哈哈,比李守初差不少吧?哈哈哈哈哈哈!李守初那小牛鼻子可是爷爷我瞧上的人,你这一辈子眼睛都瞎,还说不比他差上分毫?哈哈哈哈哈哈,眼瞎到这般地步,也好意思给人当师父?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那语气贱气嗖嗖的,让人恨不得爆锤他一顿。
而那静明道人的眉头却不皱了,只是平声说道:
“他优不优秀,難道你不知道?还是说,你怕了?”
“怕?”
无欲老道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哈哈哈哈哈,爷爷我会怕?十日出尘,如今快达自在而已。修的阴雷一门心思全在控制一道上,就这短视之见,能修出那参悟天地方能抵达的阴极阳生?你可别逗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还敢大言不惭的言他这辈子与那李守初有三次胜负?爷爷我话今天放到这,他这辈子,能赢李守初一次,爷爷我以后见到你便以兄长为称,如何!?”
静明道人不见喜怒,似乎都不屑与其争论,而是看向了那一直不言的青年道人:
“道友。心中可是有了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