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晦来的快,走的也快。
李臻的话语没有干扰到任何他的执着,拿着设计图,甚至连寒暄都顾不得,就直接离开了。
倒也不意外。
一万个人看《哈姆雷特》,总有那么一群人会看到了《哈利波特》。大家都是成年人,每个人的三观不同,看待世界万物的角度也就不同。
如果说道人看这张绝户网,三分慈悲七分坚决的话……那么在老杜那,便是实打实的贯彻到底。
河鱼之物,人之肉食。
在怎么竭泽而渔,那鱼也是抓不完的。
可只要多救下一个人,那都是功德。
所以,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出门直接就往南城走了。
洛阳城里靠河吃河的渔夫不少,今晚不说多,究其五十个,先搞出来个三五十米,明天试一试心里就有谱了。
李老道呢,也不留,人走了,他就带着自家小伙计生火灶饭。
原本以为今夜笑嘻嘻会过来的,他还特地多做了些。
然而并没有。
直到晚饭吃完,人家也没过来。
这个时代夜晚的娱乐活动几乎等同于没有,李臻也没什么跑去隔壁青楼坐坐的心思,确定了文冠这孩子在厅堂桌子上的铺盖卷足够厚实,不会着凉后,心里装着“明日把柴房清理出来,给孩子当卧室”的想法,他回到了屋中。
没休息。
而是盘腿跌坐。
天地之炁发出了隐晦而古怪的波动。
瞬间,天地之中,有一条鱼儿脱离了原本的时间,自水面一跃而出。
涟漪阵阵。
香山。
几乎是同一时间,坐于后院饮茶的女道人便感应到了那独属于时间的波涛。
微微摇头,眼底闪过了一丝不满。
……
在另一个时间里,李臻还做不到一念永恒,也做不到光阴如梭。
他就像是一个懵懂的孩子,朝着小心掌握时间,在那种弘大而恒定的规则中,如履薄冰的感受着这种与世界万物难以分割却又独立的法则。
时间的流速,在这里是缺乏概念的。
可能过了好久好久,也可能只是刹那芳华。
对于《和光同尘》,李臻的掌握当真还很粗浅。
因为它并没有什么具体的层次概念……或者说有,但这种概念不能以任何概念来划分定义。
甚至没有强弱的区分。
是,如果按照世俗的武学修行方法,李臻这种连自己的时间都掌握不好的人,对于竟然可以小范围的掌控时间,甚至可以沟通过去、现在、未来的二师父而言,他还只是个懵懂无知的孩子。
但是,玄素宁对他还说过。
当他来到了这条名为“时间”的长河里时,他与她,甚至历代玄均观修持此法之人,都已经是平等的了。
在这条河里,没有礼法、没有规矩、没有世俗。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在时间的流逝下,被众生“定义”出来的虚幻罢了。
众生平等,只是熟稔与陌生罢了。
这话听起来确实挺唯心的。
不过……如果真要给一个硬性概念,其实《和光同尘》大概也只是分三个境界。
第一个境界,掌控自己的时间。
当一个人掌握了自己的时间时,可精力充沛,可血气丰厚,可永葆青春。
什么意思呢?
就是可以把自己的状态,恒定在某种时间之中。
别的不说,就说永葆青春这一项。
如果玄素宁想,那么可能再过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当美人易老红颜易衰时,她依旧可以把自己的容貌保持在现在的模样。
当李臻从对方口中知道了《和光同尘》竟然还有这种能耐时……心说得亏一般人学不会这个。要是让天下的女孩子都学会这东西,那还有美图秀秀什么事儿?
而第二种,就是如同玄素宁这般,掌控一片天地的时间。
时光倒流、飞逝、皆在她一念之间。
但具体能掌握到什么程度……那就要看个人修为了。
修为够,山河岁月沧海桑田亦无不可。
但是这种能力并非没有制约。
时间,是一条河。
按照李臻的理解,任何扰乱时间的行为,都像是在奔流的河水中,架设一座阀门。
虽然上学时候的李老道经常摸鱼,但好歹他也不是什么只知道瞎玩,连听都不听的学生。在理解了玄素宁所言的制约后,他立刻就用这个“阀门”来举例,从而想到了危害。
水锤效应。
当扰乱时间,给时间的“水管”安上阀门的时候,当阀门关闭,惯性带来的水锤效应就会对管道本身产生伤害。
谁是管道?
肯定是施术者本人了。
所以,与其说控制自己所掌控那一小方天地的时间制约是自己的实力,倒不如说是接受这股“水锤效应”的抗击打能力。
从目前来看。
老师应该比他能抗的多。
虽然抵不上全T6版本毕业,但肯定比他这个蓝绿环保大队长强得多。
而最后一个境界,就是《和光同尘》的大成了。
与时间融为一体,再也不分彼此。
一念、即是永恒。
天道。
瞧,这门掌控时间的法则,就是这么简单粗暴。可简单粗暴中,却可让人心生绝望。
不过这些对于现在的李臻还太遥远了。
他连自己的时间长短都掌控不利索。
虽然谈不上三秒一千八那么短……
但也不长。
那可不成。
章节短不可怕,最怕的是时间短。
那可真糟心了……
为了不做如此短见之人,他必须要努力让自己变的更高更快更长才对。
于是。
一夜过去。
天还未亮,道人已经牵着追雷出了门。
春日洛阳城的城门开的很早,为的就是住在城外的农妇们在家里当家的务农时,可以进城卖些野菜干柴之类的贴补家用。
而李臻走这一路,从家里提着的空篮子也满了。
踏出洛阳城门那一刻,天光刚见鱼露白。
已经在窝棚里歇了两日的追雷随着他的指挥,化作了一路烟尘。
赶到香山时,天刚亮。
推开侧门,他轻车熟路的往后院走,来到了柴房开始生火烧水。
早晨起来的菜新鲜,玄素宁爱吃鱼,对于二人重逢那日的鱼糜粥很是钟意。
李臻估摸着自己走这两天,浑身武力值修炼值颜值点满,唯独厨艺值是负数的二师父没怎么吃好。
篮子的最下面,是一碗用油纸包着的糙米。
昨晚已经泡了一夜。
今天用来煮粥正好。
鱼肉一半用来熬粥,另一半把刺摘出来,切成薄片,混合着刚才买的一捧桑叶,和粥一起蒸。
最后鱼肉沾着酱油吃,那滋味绝对没毛病。
而等水烧好,提着半桶温水倒进了木盆里,李臻对着紧闭的厢房门喊了一声:
“老师,可以洗漱了。”
把弟子该尽的义务尽到,李老道重新回到柴房去处理鱼去了。
“吱嘎”一声。
房门开启。
依旧是一身寻常粗布道袍的女道人出门后,看着架子上那飘散着热气的木盆,还有那一小碟青盐与一只揉搓程度刚好全是细丝的柳枝。
心里冒出了一股异常熟悉的满意之意。
昨日中午因为饭火候大了,导致一锅黑糊,只吃了几口的女道人心情没来由的好了几分。
尤其是闻着厨房里那飘出来的谷香味,更是如此。
索性。
木簪解开。
三千青丝垂落。
拿起了乌木梳,到木盆前蘸了些水,她一点点的开始梳起了头。
厨房里,处理完了鱼刺,见木柴不够,刚打算带着塔大出去走一圈的道人一步踏出,看到了在院中梳头的女道人……
顿时一阵恍惚。
心里到底,是冒出了一句话:
“也太美了些。”
但这话也就敢在心里说,生怕老师来了一句“不可妄言”的他喊了一声去除,灰溜溜的离开了。
旭日东升。
后院小桌前。
闻着味道鲜美的鱼粥,以及一盘用桑叶所蒸的无刺鱼片和凉调时蔬,让玄素宁点点头,满眼欣慰。
可欣慰归欣慰,她还是来了一句:
“守初。”
“啊?”
“离别三夜,却只一晚上修行。你在靡费时光。”
“……???”
李臻满眼愕然。
这……
这也行!?
老师是怎么知道的?
而似乎看出来了弟子的不解,捧着粥碗的女道人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掌控时间者,天下唯有你我师徒一脉。时间如湖,淡泊澄净。一点波澜,便起涟漪。我自然能感受得到。”
好家伙!
真就离了个大谱!
合计我都回家上网课了,您老人家还能在后台打开我电脑的摄像头,检查一下我偷没偷懒?
咱玄均观干脆改名叫阿里算了。
《和光同尘》叫钉钉。
简直完美。
昨晚8点多忽然好困,结果一觉睡了12个小时……懵了。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