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突力野叹了口气:“果然还是陈公安排得更妥当,能想到万一有事时,还有暗棋能用,不知陈公在身前于你有何安排?”
秦游叹了口气:“陈公去得太过匆忙,什么都来不及说。”
拓拔突力野有些疑惑:“那这封信……”
秦游道:“也是秦公给的,秦公那晚突然被赵王伦叫去,之前就有人在窥视陈府,去时,他似有所觉察,就到我的住处,给了我一个小箱子,与我说,如当晚安然无事,当然就不用理会,如果有事,就打开箱子,内里会告诉我如何做。”这些都是当时谋划时的说辞。
拓拔突力野皱了皱眉:“陈公叫你来这儿,却没说让你如何做?”
秦游摇摇头:“当晚陈公果然出事,陈府也被灭门,我打开箱后,里面有张纸,给了我这地址,一句暗语。还有那封信,说,信为相见信物,然后对上暗语,我听从对上暗语的人安排即可。”
拓拔突力野听得直咧嘴:“陈公什么也不说,让你来干嘛呢?”
秦游叹了口气,眼睛似有些红:“陈公于我有再造之恩,他让我做什么我即做什么,所以我也没去想为什么要安排我来。”
拓拔突力野大圆眼望了他一下,稍犹豫说道:“我相信陈公叫你来肯定有他的理由,这样,之前我们来长安的人,都由陈公来协调处理,随着人越来越多,陈公又不在,我的人除了打架杀人行,做这些就全都是浆糊,这一摊子事现在是乱成一团,有的人没吃的,有的人拿了单于给的牛羊卖了然后就挥霍后就找我说没钱吃饭,拿了钱财去干嘛我也不清楚,反正乱七八糟的。到时真起事,我找人估计都找不到。你来就帮我把这一些协调好,人员安排好。”
秦游故意疑惑地问道:“起事?”
拓拔突力野问道:“陈公也没跟你说?”
秦游摇摇头:“没说。”
拓拔突力野嗯了声:“我鲜卑人将大举南下,长安为我们谋划的第一城。此前我们已让司马氏各封王间埋下了猜忌,只等这猜忌引爆,我们已派大量人马进入了长安,机会一成熟,即在长安起事,按约定匈奴人会从边境长驱直入,与我们在长安汇合,夺取长安,有此据点粮草,再谋夺洛阳,事成后将与匈奴平分中原。。”
秦游装作大惊:“如此大事?尊驾为何跟我说?我可是汉人。”
拓拔突力野嘿嘿一笑:“陈公也是汉人,却还不是为我鲜卑出谋划策。陈公相信的人,我自然也信,再说,不跟你说,我找谁去谋划组织?”
秦游长呼出胸中闷气,装作诚恳地说道:“陈公吩咐之事,吾定当竭力以赴。”
拓拔突力野哈哈大笑:“那甚好,说什么汉人鲜卑,大事定时,享受荣华富贵岂会分汉人鲜卑?”
秦游咬牙道:“荣华富贵不敢,只求能为陈公满门报仇,哪怕粉身碎骨亦不惜!”
拓拔突力野眼珠一转:“杀陈公的人,根本不可能是我鲜卑,听你所言,当是死在汉人朝廷权力争夺之中,所以,你更应该继承陈公遗志,助我鲜卑一统中原,那时,杀陈公之人还不任由你我斩割?”
秦游站起来行了一礼:“陈公遗志必不敢忘。”
拓拔突力野很是满意,连连点头道:“那你当尽快想出办法,把现在散成一团分散各自为政的人协调组织好,我听闻有些鲜卑人已无食物,只能去打劫汉人,幸好这样的人和事还不算多,没泄露我们大计!但时间长了,谁也不敢保证这样的事会被汉人知晓,所以,这些事要尽快做好。”
秦游点头应是:“回去我好好想想,如何处理好这些事,问题应该不大,明日过来我与尊驾分说。”
拓拔突力野看着是分外高兴:“听你所言,当识文断字,说的话也条理分明,应该能把此事处理妥当。到时有何问题,你与我分说,我当会助你。”
秦游拱手应是,脑子里却在不停地转着看有无办法把这事处理好,又能搞清楚这些来长安的鲜卑人的动向,到真出事时,可以把这些人一网打尽,想来想去却没一点头绪,他只能先放在一边,他相信江晨能想到办法,他到时按江晨所说去做即可。
与拓拔突力野约定了第二天见面的时间,秦游即告辞离开,装作出外吃东西,依江晨所说的防止盯梢的方法转了几圈,确定没人跟着,他才到约定地点,发出了要求见面的暗号。发出暗号后,到申时,如果江晨同意,会留下暗号,然后按约定时间到安全屋去相见。
江晨接到见面的暗号时,有些奇怪也有些兴奋,因为秦游去了车马店这么多天,一直只是传消息,并不要求见面,想来,这次有可能是秦游与对方见面了,然后有些问题无法处理才要求见他。
酉时方过,江晨即到了安全屋内,这个安全屋离车马店不远,为方便秦游相见。
酉时三刻左右,秦游出了车马店,先在其他地方转了几圈,确定无人跟踪后,才转回安全屋内,见到江晨,他方想跪拜,江晨拉起了他笑道:“无须多礼,我说了,你不再是我奴隶。”
秦游之前想着江晨是不是为了让自己帮着做事,所以才说废奴之事,现在见他还在坚持,这才相信,此时也不由得他眼睛发红,想说些什么感激的话,一时却无法说出来,胸口有些哽咽,好一会,只能把正事说了。
江晨听他说后,沉吟了半晌:“看来这些鲜卑人真的像那突力野所说的,只知道打打杀杀,这么一点事都做不好。前面我们猜到说他们卖牛羊只会是为了在长安呆下来,现在是确认无疑了。其实你没抓到那个拓拔突力野所说的问题所在,其实就是他们现在缺钱了,来多少人用多少钱,带多少牛羊布草,他们应该是靠着陈方,所以才把一切解决,这两个月陈方死了,没人把他们弄来的牛羊钱财这些协调好,所以有的就可以拿去挥霍,有的却穷得没饭吃要去抢劫,你能帮他解决这问题就行。”
秦游听得张大嘴,如果不跟江晨说,他真不明白应该从哪儿来着手解决,现在听他说的,好像非常简单:“缺钱?这如何弄钱给他们?”
江晨笑道:“这没事,上次我从陈方的府第里,弄了些珠宝金银,难说这其实是他们鲜卑人的活动资金,现在物归原主,你就找个借口送还给他们吧!”
秦游有些不解:“我们不是要打击他们,怎么还要给他们资助?”
江晨笑道:“你把珠宝拿去解决了拓拔突力野的难处,他就算之前还有些怀疑,现在也会完全信任了,这时候你就要提出,不能像之前那样,想给多少就给多少,就让他们提供人员,地址,就说,知道人员了,才能明白该给多少钱粮,要地址是因长安各处生活水平不一,比如住的房子或贵或便宜,各处粮食价格各有不同,住城外的当然不能和城内的给一样的钱粮,某一个聚集点就只认准一个头头首领,让他来统计和领钱粮,这就是组织协调,能很快地解决他们现在的问题。对于我们来说,我们需要的就是这些,诬蔑有人员数量,有牵头的人,有地址,我们就能清楚这次他们能弄出多大的事,也能随时监控他们了。”
秦游越听眼睛越亮,这真的是非常简单,而且理由也非常充分,根本不会引起对方的怀疑,其实也根本不会怀疑,这本来就是为了解决鲜卑人现在的问题,而在解决鲜卑人的同时,也把鲜卑人的一切都了解得透透彻彻。
秦游由衷赞叹:“公子,真是大才,我在拓拔突力野那儿想了半天,出来又想了很久都没想到的解决办法,您这么一会就完全解决了,佩服!”
江晨摇摇头:“别吹捧我了,我们要更快地把鲜卑人的部署了解清楚,所以你这段时间要辛苦些,尽早弄出那名单出来。这样,晚上我把那些珠宝和金银放一个土罐里,埋在那个院子你睡的床下,你明天早上带他们去取出来。”
秦游完全轻松下来,本来以为会是一场比较艰苦危险的任务,结果没想到,三两下就解决了所有的问题,可以说是简单到不行。
再说了几句,江晨看着也没多少问题,他即先离开了安全屋,一柱香左右,秦游才又出来离开。
江晨出来回去江府,找江长安把上次从密室里拿到的珠宝找了出来,这次江晨有意看了看这些珠宝,以后世的眼光来看,这些珠宝真的是粗制滥造,没啥美感,更没啥觉得珍贵的,放在现在却是珍品,比如琉璃,后世的垃圾,这时候就是奇珍异宝。而这批珠宝,有的望去有奇特的异域风情,有的就是中原风格,难说真的是鲜卑人给陈方用于此次起事用的,结果转了一圈,还是用于鲜卑人起事用,只是,给江晨的带来的作用好处更大。
找了个罐子装上这些金银珠宝,用块丝绸封了起来,细节上,还用的是之前陈府的丝绸,虽然江晨看不出来区别,但他还是把这些细节方面做足,在床下挖坑埋罐时,还先把表层土先刮下来,再挖下去,罐埋后土清干净,再把那层土铺上去,看上去不像这几天刚埋入的,虽然到时不可能会注意到这些,但江晨还是尽量把这些细节上的完善了。
当然,很多其实是宇文曦想到的。
秦游回了车马店,躺床上休息,像是在想事情般,其实是在考虑着江晨跟他说的那些,不说之前江晨的那些布局,只是今天这片刻间的策划,就已完全超出了他的想像,择良木而栖,这是人之本能,江晨年纪虽小,展现出的才能却已让他折服,当然,不说现在自己是江晨的奴隶,就算以后如同江晨所说的恢复他良人身份,他也打定了主意,要奉江晨为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