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晨出来后也是心乱如麻,脑子里转过与陈程结交的过程,虽然只是几个月的交情,却觉得与陈程像是相处了很久很久一样,后来虽然来到“天上人间”,与陈程的联系并没断,江晨和陈程还是经常在一起聊天饮酒,说着这世道的问题,刚才听到陈家灭门,江晨脑子里转着的就只是,陈程千万别出事,千万别出事。
“天上人间”至陈家也并不算远,五六百米的距离,只是这点距离,却让江晨跑得眼冒金星,并不是他身体还差,而是心里着急,影响了呼吸。王府离陈家不远,经过王府时,那儿门口站着几人守着,见到江晨他们从远处跑过来,全都刀剑出鞘,脸色大变,近处见到是江晨,方才放下刀剑,江晨着急陈家的事情,对着他们一拱手即跑向陈家。
陈家却没护卫在守护,才到大门口,血腥味即传来,门是半掩着,江晨他们推门进去,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离大门不远即有一个仆人被杀翻在地,身下一滩子的血,江晨伸手在人身上摸了摸,还稍有热气,这说明杀人时间并不长,应该是这边先在杀人灭门,一些人去堵司马伦。
再进去,是一些家丁躺了一地,望去基本没有活着的,有打斗的痕迹,刀枪棍那些丢了一地,却没见到一个陈家以外的人,这要么是对方的战斗力实在惊人,要么就是对方把战场打扫得极其干净,没留下一点证据。
再进了内院,死得更多的是仆人和陈家人,应该是那些家丁片刻全部被杀,再极快地进来,仆人家人都没来得及跑,再然后就是翻箱倒柜寻找东西,在前面院子,却没见到陈程的尸体,这让江晨心里好受了些。
再往里去,都是陈家内眷女仆那些,也难脱身死的命,然后才在后面院子,见到了陈程的尸体。
陈程的身体还是温软的,他抱着陈程的身体,脑子里一片空白,有些不敢相信,昨天还在跟他谈笑饮酒恭贺他开业的陈程,就躺在了这儿。陈程可以说是他在这世上最先认识,也是对他最好的人,如果没有陈程这个领路人,现在的江晨,难说已成了某些流民的刀下鬼,所以,陈程的身死,才让他如此难受。
之前就算是经历战场的乱战,他也没觉得这乱世于他有太多联系,毕竟死的人与己无关,没有感同身受。而陈程之死,才让他感受到这大晋乱事加诸于自身的那种巨大的无力感。
他呆坐在地半晌,直到护卫们进来报告,他才把陈程的尸体平平放在地上,再脱了自己的长衫盖在他身上,然后默默站了起来,当他站起来时,他心里已做了个决定。
“掌柜,查看过了,全府一百多号人,连妇孺,没一个活口。”护卫们说道。
“嗯,知道了。我们走吧,所有的东西都不准动,尸体也不准移动。一会赵王爷的人还会来查看。”江晨再望了眼陈程的尸体,这才随着护卫们离开了陈府。
方走回大门,一队军人刷刷的就进了来,为首的那个军官看到他们,厉声道:“你们什么人?怎么会在这儿?”
江晨一拱手:“我乃陈家总管陈程好友江晨,听闻陈家变故,所以禀明了王爷过来看看的。”
那军官听他所说,脸色稍霁,手一挥说道:“你们先等一旁,等王爷到了,核实了情况,你们才准离开。”
江晨嗯了一声:“没问题!对了,听闻王府也遭遇劫难,王爷安排妥当一会估计会先到王府,我们可以先到王府门前等着王爷,反正也很近了。”
那人脸色一变:“你怎么知道王府也遭劫难?”
江晨不由苦笑:“刚才我还跟王爷在一起,当然知道事情发生了。”
军官想想,看他们的样,无打斗,无伤痕,人也不多,而且江晨跟他说着话,证据淡然,心平气和,根本不像是刚行过凶的人,就安排了几个人,带着江晨他们去到王府门口。
王府这时早已被军队围了个水泄不通,所有官兵都神色凝重,刀枪出鞘,夜色中一点风吹草动,皆让他们惊呼惶然,司马伦手握长安军政大权,自己的老窝被端,他直接下属的官兵能好受才怪。
不一会司马伦在官兵的簇拥下来到了王府,见到江晨他们站在门前,对他点点头,说道:“跟我进去。”江晨本想说明一下就离开回去“天上人间”,不想牵扯到这些大事中,不想司马伦却要让他跟着进去王府查看。
江晨应了声,安排了下,让自己的护卫先回了“天上人间”跟江长安和太子他们说一声,不然全都没回去,在这乱七八糟的时候,会让他们胡思乱想。
王府内打斗的痕迹更多,到处都是血迹,也死了一地人,但看这样子,因王府护卫战斗力要强上不少,对方估计没讨到好。
跟着司马伦进来王府,有个军官就过来下跪禀告道:“禀王爷,没有发现世子。”
江晨明显地听到司马伦长出了一口气,对于他这样的老人来说,权利很重要,家族的延续更重要,没有儿子,夺再大的权利又能享受几年?这口气一出,司马伦心态明显地好转,虽然对着一地的尸体对于他已不重要了:“既然没有世子,那赶紧去找,一定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世子,生要见人……”他还是没把死字说出来。
军官急忙领命去了。
跟着司马伦慢慢向着王府里走去,王府规制比之陈家大了不知多少,但死的人不多,除了进来时的那些护卫外,里面死的人要少很多,主要是一些仆人侍女之类,有几个明显看出是姬妾的也伏尸地上,司马伦见到也没多少异样,想来这些人身份都极低微。
不过一路走去,书房卧室那些地方,基本都被搜了个遍,明显是在找东西,而且那些人搜查时极为专业,而不是胡乱地寻找,知道哪儿能藏东西,哪儿没必要看,目的性极强。
但整个王府,就没一点能显示对方身份的痕迹,哪怕是一支箭一柄刀一条布带都没留下。
所有这一切给江晨的感觉就是,迅速和专业!
护卫们再来报时,跟陈家一样,没再有一个活口,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目击证人了。
司马伦沉默着走了一遍自己的王府,王府一片死寂,几百个活人加上死人,除了走路时轻轻的脚步声,再没半丝声音。
走了一圈后,司马伦也没再进王府,走到了门口,他手挥了一挥:“留些人在这儿善后,再仔细检查下看有无线索,其他人跟我走,嗯,去‘天上人间’吧!”他已不想再呆在这伤心地。
还没到“天上人间”,即见十几个官兵带着一个衣冠不整的男人向这边奔来,见到他们这一队人,那男人看样子十分欢喜,嘴里大呼着:“父王!父王!”
司马伦甩开一群人急向前,见到那人,那男人急忙下拜行礼,嘴里还在叫着:“父王!”不用看,正是自己的世子司马荂。
司马伦的神情完全放松了下来,找到了司马荂,其他就不是什么事,自己的妻儿都在洛阳,这次来长安就带着司马荂,刚才在王府里虽然没见到司马荂的尸体,但也可能是被对方虏了去,就算活着,也是后续的麻烦事不断,心里一直担心着,现在找到了活人,死了一地的护卫和仆人,那真不是什么事,唯一可惜的就那几个姬妾了。
司马伦吁了口气:“你去哪儿了?我离开王府时不是还让你好好呆着别乱跑吗?”
司马荂呃了一声,没敢隐瞒半点:“父王你离开后,我闲着无事,就约了几个朋友出去饮宴了,后半夜,朋友说有个叫‘天上人间’的地方,赌之一道,冠绝长安,所以才跟着他们去了赌场,一直到方才,护卫官兵们找到我,我才知道出事了。”
司马伦听他如此一说,不由长叹一声,真的又是错有错着,自己这个世子,几十岁的人了,却不喜学问从政,最喜欢的就是赌博享乐,平时没少受他的教诲鞭策,但这次如果不是他心痒难耐跑“天上人间”赌博,在王府那肯定也是尸体之一了。
想到这,司马伦心里一动,在诏书之事,错进错出,却保住了,在长安,刚才那样,诏书不一定能保住,如果司马荂不喜欢赌,他的命估计也没法保。如此的错有错着,莫不是老天故意安排,给我机会荣登大宝?
没再多说,司马伦心里更是喜欢,暗暗决定,这的事调查一出结果,不管如何,先回洛阳,找回诏书,麻烦的事,陈方身死,那手拿诏书的人,如何才能把诏书送到自己手上?想来陈方做事慎重稹密,应该想过如何与自己接触。
拉了司马荂,一行人又回到“天上人间”,安排了一个独院,这次自然是把其他无关人都赶出了“天上人间”,只留下太子一行,却也让太子好生呆着别再乱跑,看看天时已近天亮,再让把好酒好菜送上来,军官首领围在一起,江晨想离开,却被司马伦拉着没让走。
连续干了一坛子桃花酿,司马伦才歇了下来,手指了指一个军官:“说说,调查得怎么样?”
那军官有些尴尬,半跪着拜道:“禀王爷,王府和陈家我们都查了很长时间,没发现一丝痕迹,这些做事的是老手,所有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司马伦抬眼看了看他:“那为何会杀我王府和陈家合府之人?”
那军官犹豫了下:“看现场,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嗯,又或是抢劫杀人,王府和陈家值钱的都不见了。”
司马伦哼了一声:“抢劫?顺手为之吧!”如果只是抢劫,半路上也不会去劫杀司马伦了,抢劫值钱的估计就是顺手而为,或是让人误以为是为抢劫。
既然是要找什么东西,那军官就不敢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