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的是贾谧对于展示厅却格外有兴趣,拿着那个最贵的水晶香水瓶翻来覆去地看。
这个瓶子是用一块上好的水晶直接磨制,然后放在一个花梨木打造的盒子里,盒子用油打磨得滑亮无比,盒子里铺着的是一块纯黑色的貂皮,瓶子里的香水大小也就能装个一百毫升的样,能隐隐看到里面呈金黄色的香水,只是望着都觉得这东西价值不扉。
时间短促了些,江晨这样的水晶瓶就只弄了两瓶,实在是太难磨制了,里面的香水价值与这瓶子相比,那就差得太远太远,本来就打算只是展示用,却不想贾谧眼睛看着这东西就拔不出来了。
半晌,贾谧才回头望向张宗道他们问道:“这是何物?望去感觉怎么珍贵无比?”
张宗道笑了:“回常侍,这是香水。”
贾谧沉吟了声:“香水?似乎是跟熏香有关?”
张宗道笑道:“常侍英明,此物从花中以秘法提练,因各种花香不同,花费各异。此瓶内为最为难提练最贵重的芝兰之香。历千万朵芝兰,方提练出此一瓶。”
贾谧哦了一声,望着张宗道,张宗道把江晨向前一带说道:“这是我们的江掌柜,此香水即是他以秘方提练,由他来给常侍解惑。”
江晨上来先见了礼,然后才说道:“芝兰之香本为淡雅,性高贵,其香在若有若无间。常侍,麻烦您掀开袖子把手抬起来。”
贾谧不明所以,掀起广袖把手抬了起来,江晨拔开木塞,用瓶子在他的手腕处滴了针头那么大一点,然后就盖上了塞子。
贾谧有些莫明其妙:“好了?”
江晨点点头:“兰梅皆为暗香,似有若无,如丝随风飘,寻之不可得,不经意遗忘之,却觉香如故。”
众人被他这话说得有些震住了,站着都没动,片刻,贾谧的随从里有人咦的轻呼了一声:“咦,这香味……”
一会又有人说道:“刚才还闻到,怎么现在就没了?”
江晨点点头:“兰香即如此。总是若有若无。”
贾谧摇了摇头:“我却没闻到。看来也不过如此。”
江晨也没在意,贾谧身上熏的香极重,虽是如此,那兰香还是不经意间就飘散开来,不然他一众随人也不会有人闻到。
贾谧放下水晶瓶向着院内走去,走了几步,忽然站定:“咦,这香味……”
他站住闻了好一会,又走回来,拿起水晶瓶问道:“这香水有名否?量有多少?”
江晨说道:“此香因其意,所以名暗香,世上只此一瓶,想再要,须等明年春兰再开之时。一年也只能提练出此一瓶。”
贾谧眼里浓浓的失望之情:“只一瓶啊,可惜……这瓶你收起来,我要了。明年的我现在就预订着,也要了。”价格都没问。
江晨答应了一声,也没露出什么欣喜表情,把那盒子就收了起来。价格这事,轮不到贾谧来和江晨谈,没意义。
这瓶收下,贾谧来了兴趣,让江晨把其他什么瓷瓶的,银瓶的,金瓶的,都拿出来试了试,又拿了瓶金瓶装的桅子香。
到这时,他心神已全被这些香水占据了。
恋恋不舍地出了展示厅,贾谧示意了下,让江晨跟着,张宗道他们眼神示意了一下,江晨一路点点头,向厅内走去时。
贾谧一路跟江晨说道:“我从十二岁始,即研究香之一道,到今日已八九年,自认于香道已有小成,没想到今日闻到你的香水,才知我这些年所研究所制之香,有如艳俗伎者与高雅仕女之别,怎么形容呢?嗯,媚俗!兰香我也尝试过,可惜兰花枯干后,香即全失,无法炼制,却不想你却能得到。”
江晨没想到,这位大晋朝皇后前的当红炸子鸡,却是一个香道的爱好者,怪不得在展示厅听到是香水,即挪不开脚,既然他喜欢,自然要跟他打好这层关系:“提炼兰香,确实不易,不然也不会经月才此一瓶,草民提炼时是用……”
贾谧打断了他:“此香如此贵重,你自是需要秘方才行的,这是你独家本事,吃饭的家伙,不用跟我说,以后你可以我探讨探讨,我想到时我必能寻到炼此香的秘密。”
江晨没想到这贾谧是个大气之人,或者说是个骄傲之人,根本没打炼制香水的主意,所想的就是靠自己的研究得来,别说,这真有点未来科研人员追求真理的劲头。只是,没有酒精,一辈子他也别想把这些香水提炼出来。
江晨当然不能这样说,他连连点头称是,还拍了拍贾谧的马屁:“我这秘方,也是偶然得之,据给我秘方的师傅所说,此秘法从曹魏之时即在研究,到他时已历三代方始有成,我也只不过是捡拾而来,哪如常侍般自行研究所得,闻之常侍身上之香,亦高雅而隽永,只是香太过浓烈,不如刚才的暗香幽然,嗯,您的香是高朋名士,而暗香则为隐士高人,不一样了,至于是谁高谁低,看人之所好。比如太子,就觉得刚才您买的那瓶桅子香更好,而我,则喜欢那瓷瓶装的玫瑰香,浓烈些适合我这样的粗人。”
贾谧一拍大腿:“不错不错,刚才我还不知如何形容,说媚俗又过了些,应该就是这样,一为名士,一为隐世,意境完全是不一样的,因人而异。对啊,香没有好差之分,只有因人不同,而喜好不同,我总想找到最好的那一款香,却不想,我觉得最好的并不见得就是别人最喜欢的,江掌柜,你这番话点醒了我,不然我在制香一途必然迷失。”
贾谧站定,向着江晨一拜道:“江掌柜在香之一途,可为师。”
江晨急忙还礼,嘴里连说不敢不敢,这位可以说是大晋高层里数得上的人物,江晨一介草民哪敢在他面前得意。
贾谧拿出一物说道:“此为我府上的信物,持此可不经通报入我府上,希望江掌柜常去我府,研讨香道。”
江晨不敢推辞。
正说间,里走来几人,却是太子睡醒了出来,见到贾谧,淡然道:“常侍也来了?”
贾谧行礼说道:“见过太子殿下,我是听闻‘天上人间’为人间极乐之处,自然要来见识一番。太子殿下怎么也在此处?”
太子打了个哈欠,掩饰不住的疲惫样:“这‘天上人间’我也有份,当然要在此处玩乐玩乐。”
贾谧愣了愣:“太子殿下您在这儿有份子?”
太子挥了挥手:“就这么个破院子,又花不了多少钱,反正在长安闲着也是无聊,张宗道他们说起这好玩,我也就凑了点钱跟着弄了,难道也有什么问题不成?”
贾谧本来见到他本来有些不待见的,说话的时候都有些呛,现在听他说有份子,反而有了些笑容:“无妨无妨,这些是小事,太子殿下不用太在意,只是不要让皇后和陛下知道即可。毕竟太子您身份尊贵,与商人一般弄此小道,会有闲言风语。”
司马遹哼了一声:“我只是入了份子,又不直接来经营,怕谁说啊?这达官显贵经商的可不只我!反正以后我在这儿只管玩乐,谁来说我也不怕!”
贾谧笑道:“那是自然,到时我也在陛下面前说说,不致让这些流言传到陛下耳里。”
司马遹嗯了一声:“行了行了,你玩去吧,我饿了,那谁,安排饭食。”
望着司马遹去了包房,贾谧的脸上现出掩饰不住的笑意,江晨低着头,自是把这笑意看在眼里,也没说破,念头一转,嘴里说道:“常侍闻到了吧?太子殿下身上用的就是桅子之香,连敷的粉也是桅子香味的。”
“哦?敷的粉里也能添香?刚才我还真没注意到太子敷了粉,粉里也能掺香吗……”一说到香,贾谧神情完全变了,其他一众随从都没搭理,拉着江晨一路说着有关香道的话,一直到了那水池边。
见到水池里的舞台掩映于荷花中,贾谧又是大赞了一番,听说这设计是江晨的主意,不由有些意外:“江掌柜,我以为你只是懂香之一道,却不想你连这个园林技艺也知道啊,现在这盛夏时分,四周有凉风徐徐,有花香水意,身凉体轻,如此欣赏舞姬之舞,真是身心舒畅啊!好,真好!”
有贾谧在,这个池边最上首只能是他的了,他的随从围着分而坐定,陈方本来也在,见他来,也急忙上来见礼,还有一些张宗道和刘涛的也站起来见礼,一时池边阿谀奉承之声四起。见贾谧一时忙不过来找自己,江晨向着早候在边上的江长安使个眼色,江长安下去,酒菜即流水上了来。
菜就不用说了,反正这时代就那些东西,肉多些,鱼多些而已,也没法做出什么好吃的,江晨一个钢铁直男,天天吃食堂的人,也没想过要做饭,脑子里倒是有一些菜的做法,却也暂时没时间去研究。
再等酒一打开,众人的眼神就全变了,每个人鼻翼大张,喉节上下涌动,都忍不住倒了一大爵,望着那酒色,已吃喝惯了的人哪还忍得住,基本都是一口喝干,然后都同时闭上嘴让酒香在嘴里延缓,再长出一口酒气,齐叫了一声:好酒!
上首的贾谧本来也是个酒色之徒,而给他上的还跟其他人的有所区别,他一口下去,差点没闷得头发晕,一张嘴,一股浓浓的桃花香味从嘴里喷出,只是一口,贾谧即觉得头脑狂跳,身体发热,只想着脱了衣服大叫大嚷才好。
酒才上来,只片刻,众人即有了小小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