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在神座中,惬意地享受着长乘推拿,少昊依旧是满面享受。
而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的神躯是个什么境地。
也许长乘通过近身伺候也大概看了出来,帝君这一次从天宫回来,伤势已经到了药石难愈的地步。
窫窳自那日与玄女起了口角,便赌气回到了昆仑丘,整日里对谁都黑着个脸。
听闻少昊回来,窫窳匆匆赶到昆仑神殿。
一进门,看了眼卖力施为的长乘,眉头便皱得更深了一分。
“帝君,瑶姬到底在何处?”他带着火气直头巴脑地问道。
少昊眼睛都懒得睁开,散漫笑道:“怎么,没了瑶姬,你这弱水神君的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窫窳垂在身侧的拳头握紧,又松开。
微调了一下语气,他又问:“瑶姬身世特殊,决不能长留昆仑之外。”
少昊缓缓睁眼,睨着窫窳,调侃:“什么时候,你对那丫头如此关心了?”
“小神并不是关心那棵草。”窫窳冷酷道:“若非身蕴昆仑至高神力,她的死活与我何干!”
少昊示意长乘停手,从神座中起身,一边梳理仙袍褶皱,漫不经心道:“留人容易留心难。不吃点苦头,她永远都不知道哪里才是最好的归宿。”
窫窳眉头微松:“帝君的意思,就这么放任自流了?”
少昊抬头,看向神殿大门外:“不然呢?抓回来,然后时时看管?”
“可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窫窳坚持己见。
少昊收回目光,看着窫窳轻笑:“你以为没有第三次,第四次?”
窫窳欲言又止,其实他也是无言以对了,不得不承认少昊说的可能几乎就是必然结果。
长乘适时插言:“不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根源,人找回来了,心还在外面,终究难成大器。”
“用她成器!”窫窳咕哝一句。
在弱水神君这里,瑶姬一直都不具备继承和执掌昆仑的资格与能力,取回神力再造青芧帝君,才是他念念不忘的绝顶要务。
少昊摆好了自己的袍袖,笑道:“由她去吧。倒是目下有件事,还需你们商讨去办。”
窫窳皱眉不语。
长乘亦笑问:“帝君说的,可是天宫太子的两万岁生辰之事?”
“正是。”少昊颔首:“天宫太子,未来的神界最高话事者,两万岁算是勉强成年了。”
长乘又问:“届时,天宫一定会大操大办了?”
给了长乘一个肯定的眼神,少昊继续言说:“那是自然。天帝一手培养了两万年,是骡子是马,也到该拉出来溜溜的时候了。”
忍住笑,长乘看了眼窫窳,道:“帝君的意思,咱们昆仑也得去捧场是吗?那,就需准备一份贺礼了。”
窫窳面容冷淡,哼了一声:“要去你去。”
意料之中,长乘并不在意地笑笑。
少昊发了话:“贺礼要有,人也得到。昆仑,怎可失了礼数?”
说罢,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玩味地笑道:“窫窳,作为目今昆仑丘总理神君,这一趟你还非去不可,本君到时代表的可是凤国。”
窫窳和长乘对视一眼,都在思索少昊这话里的含义。
撒手不管,抑或放手施为?这,值得商榷。
长乘不禁要问:“帝君是说,您要回凤国?”
“唉——”少昊长长叹口气,颇为无奈道:“本君在昆仑毕竟是个外道神,素日还可言说代掌,而此次上天宫参加太子成年礼,四海八荒众仙神齐聚一堂,那就是是非场,本君只能代表神界。”
明白了。
二神君心下释然,各自不动声色松了一口气。
少昊说的那种原由,他们怎能不懂?
昆仑丘,一直都是独立在三界之外,超越神魔势力,保持中立的一方所在。
千余年前,青芧帝君重伤归来,自感即将沉睡之时,曾召集几位神君在侧,亲口交代下昆仑不入三界势力的遗言。
当时,窫窳和长乘也曾立下誓言,决意守好昆仑,不入三界。
可是后来……
看着神座中高高在上的白帝,以及刚刚他说的那些话,窫窳已无力多说什么了。
自从青芧帝君睡去,天帝以照拂之名打发了这尊大神来,昆仑就不再是那个可以孤标三界、睥睨四海的昆仑了。
或许,更早的那若干个神纪里,当一位位西王母接任继承都需要天宫神力加持认证时,昆仑便非最初之昆仑了。
青芧帝君是因何受伤沉睡,其中缘故窫窳至死都不会忘记。
神魔大战,青芧披挂战袍受命出征时的样子,他更是记忆犹新。
天宫太子的成年筵席,去与不去都是问题,这令神君很为难。
关键时刻,还是长乘有决断。
他一边放松着手腕走下神阶,对窫窳言道:“你若不想直面那些,我去,未尝不可。”
这算妥协了?
窫窳脸色黑沉,瞪了眼长乘,转身就走。
“昆仑怕过谁!”他冷冷丢下一句,留给长乘和少昊,一个倔强的背影。
意思很明显,就是不参加呗!
长乘好脾气地笑笑,对眼神幽暗的少昊言道:“帝君勿怪,小神去劝劝他。”
少昊亦是哂然,摇头道:“无妨!”
“那?”长乘征询:“小神就按帝君的吩咐办了?”
起身,漫步而下。
少昊略有些精力不济的样子:“天宫筵席之后,把陆吾也一并带回昆仑吧!还有玄女……”
他思索一瞬,又道:“也该回来了。还有屏蓬,总得争取一下,不能任由天宫真的将他长禁天河之畔才是。”
长乘眼里闪过异样的神采,又极快隐去,笑道:“帝君这主意真该当着窫窳的面说出来,他会开心一些的。”
“呵——”少昊耻笑:“本君还要看他脸色!”
傲娇!事事为昆仑考虑,却偏要装作无所谓,何苦来哉?
长乘笑容里更温煦两分,微躬身施礼:“是,小神这就去办。”
少昊不答,径直往内殿去了。
又是一个玉树临风的背影。
长乘轻笑着摇头,缓步走出神殿。
天宫太子的成年礼,光听这名头就感觉,好高级的鸭子!
窫窳不去算了,反正他的心不在那里。
而自己……
站在神殿外宏阔的玉阶上,长乘看向天宫方向,微笑中不觉多了一层沧桑的意味。
这天地间风起云涌,真的要不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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