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风华真君之言，张克也正色回应。
“请道友直言。”
风华真君捻着胡须道：
“第一，老朽希望能够保留‘墨门’的部分名号。”
见张克的眉头皱起，风华真君解释道：
“只需要有一个如同‘符箓’、‘咒法’之类的学宫就行，但名字中需有一个‘墨’字或是‘匠’字。”
张克思索了片刻，微微点头道：
“还有呢？”
风华真君犹豫了一下道：
“第二，老朽希望可以在本门管辖内招收门人弟子。”
张克勃然变色道：
“不行，你这不是来加入本门，而是来挖墙脚来了，绝对不行。”
开什么玩笑，这种条件张克怎么可能答应。
蓬莱九郡上千万百姓是‘先天一气南宗’辛辛苦苦两百年才培养出来的。
为此耗费的心血与资源是一個无比庞大的天文数字。
‘墨门’与其它宗门不同，虽然修行也需要天地元气，但元气却只起到引子的作用。
在世俗界，有很多精擅‘百工’的百姓都或多或少懂得一些术法。
这些术法就好像‘百工’职业中的工具一样，基本没有什么杀伤力。
他们就是一群懂得一些法术的普通人，无法通过修行而晋阶，没有特殊机缘终生也无法突破。
在对外称呼时，他们统称自己是‘墨门’弟子。
不可否认的一点是这一群人的人口基数非常大。
就拿蓬莱九郡为例，士农工商只中，属擅长‘百工’的职业最多。
这归功于‘先天一气南宗’两百年来对教育的投入。
而这也是风华真君等人被南宗吸引的主要原因。
否则他们也不会万里迢迢自‘墨门’脱离加入一个区区九品宗门了。
如今天地灵机返潮，元气的活跃度极高。
为何‘先天一气南宗’这一次六人中就有五人成就了元神真君，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而元气灵机活跃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虚空战场无数虫族与修行者陨落后的元气反馈导致。
这一点不单单是南宗，五域之中的其它宗门也是一样的。
近百年来，各门各派的修行者都发现破镜晋阶变得轻松了很多。
故此，只要是灵脉所覆盖的地域，一些神魂力量比较强大的普通人已经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元气的存在。
丁秀卿一介普通人为何能够突然施展出法术，除了凭借自身血脉中的独特天赋，这两点才是主要原因。
此时张克听到风华真君提出的要求不禁勃然变色。
万一日后风华真君等人将‘先天一气南宗’属地百姓纳入‘墨门’体系后再次离开宗门。
以‘墨门’等同于上品宗门的体量，自己宗门所有的努力岂不是给他人做了嫁衣。
‘难道这才是风华真君等人想要加入宗门的目的？’
这一刻，张克对风华真君起了极大的戒心，甚至心中准备纳入他们的心思都有所动摇。
风华真君看着张克脸上怀疑的神色，沉吟了片刻，风华真君道：
“宝山真君的‘云盏洞’和素琴真君的‘凤霞观’能够在南宗内留下传承。
本门为何不可以？”
张克淡淡开口道：
“既然道友相问我也不做隐瞒。
‘云盏洞’与‘凤霞观’只是两个独立的小门派。
即便日后它们想要脱离本门也不会对本门造成大的损害。
可‘墨门’不同，如果日后道友在本门招收了弟子后要撤离，本门又如何阻止的了。
莫非道友就是本着这个心意才会加入本门的吗？”
张克话说的明白，其中的怀疑直接摊开摆在了桌面上。
从其变得冷淡的态度上，风华真君明白，若是无法打消张克的疑虑，这件事怕是不成了。
风华真君心中暗自叹息，他真的没有鸠占鹊巢或是喧宾夺主的意思，可张克会相信吗？
其所在的宗门会相信吗？
若换了自己，恐怕也会做出和张克同样的做法。
其实这一点他与凌云真君商议时就猜到张克不会同意，此刻也只是一种期望而已。
既然张克不同意，那就只能换个条件了。
捻着胡须沉默了半晌，风华真君缓缓道：
“其实我等来投靠贵宗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见张克脸上丝毫没有好奇之色，风华真君解释道：
“在‘墨门’中，其实也是有派系的。
具体的情况因为历史太过久远，如今已不可考据。
不过从传承下来的只言片语中，‘墨门’最早有一个对手名为‘匠门’，其建派祖师名为公输班。”
听到这个名字，张克的心里剧烈地震荡了一下。
‘蔚蓝界为什么会出现鲁班的名字？’
在张克刚刚踏入修行的时候，他曾经在一个村子里居住过一段时间。
当时他道法还未修行有成，依靠的就是来自于‘鲁班书’中的术法。
早在那个时候，张克就感到很奇怪。
为何蔚蓝界中会有‘鲁班书’的传承？
后来他根据自己的情况，认为可能也有类似于拥有自己这般记忆的人或是异域投影将一些知识传遍到蔚蓝界。
此后就再也没有细想过这件事、
如今突然听到风华真君说出‘公输班’这个名字，不禁让他生出了种种疑惑。
‘这里究竟与梦境中的那个世界有着怎样的牵连？’
只听耳边风华真君继续道：
“老朽听说建立‘墨门’的祖师与‘匠门’祖师曾有过战斗，最终是‘墨门’祖师获得了胜利。
可奇怪的是虽然有这样的传说流传下来，但实际在‘墨门’的史料记载中却从未有过此战的记录。
就好似...就好似这一战并不在本界发生。”
‘墨守成规！’
张克的脑中瞬间闪过梦境中的一个典故。
随后又听风华真君道：
“后来‘墨门’在不断地发展中收容了很多的职业，所以今日才有‘天下百工出墨门’的口号。
但是...”
风华真君看着张克，缓缓地开口道：
“但是这只是‘墨门’与天下宗门的认知。
而‘匠门’一脉自始至终却从未说自己是‘墨门’中人。
而我与凌云师兄就是‘匠门’这一脉的传承。
所以，虽然所有人都认为‘匠门’是‘墨门’一份子，但我们从不这样认为。”
张克愣住了，定定看着风华真君，忽地想起了一件往事。
当日在千玺城外，当巨兽来袭时，风华真君施展了‘解带为城’的手段。
这岂不与传说中‘墨守成规’的典故很是对应。
当即开口道：
“不对，我昔日见过你出手，你施展的神通是‘解带为城’。
这可是‘墨门’独有的神通术法，并非‘鲁班书’内的神通，你如何解释？”
风华真君不禁一愣，想不到张克居然对‘墨门’中的事情如此了解。
如此一来，自己就更要解释清楚了，否则更难让人相信自己是公输班一脉了。
“道友有所不知，‘墨门’就好似一个由众多擅长‘百工’的宗门凝聚在一起的聚合体。
故此才会有无数松散的派系，也因此它永远不可能被整合。
老朽所在的‘匠门’早已没落，名义上也并入了‘墨门’之中。
所以我等说起来既是‘匠门’中人，也是‘墨门’中人。
‘解带为城’确实是墨门独有，但只要加入‘墨门’。
通过内部的贡献是可以兑换出相应的神通术法的。
‘墨门’最初的理念中有‘兼爱’，指的是不分亲疏，同等对待。
这也是为何‘墨门’能够发展壮大的原因。
老朽擅长的‘解带为城’神通便是通过贡献获得。”
说到此处，风华真君苦笑道：
“如今天下皆知‘墨门’，又有何人知我‘匠门’。
老朽之所以想要加入贵宗，就是希望能够光大我‘匠门’一脉。”
张克心中暗自鄙夷。
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筷子骂娘，大概指的就是风华真君这等人了吧。
受了‘墨门’无数好处，却心心念念一直想着独立与自我发展，这样的人自己怎么能够信任他。
将来他们在得到足够的好处后未必不会如今日这般抛弃南宗。
不过，若是可以将‘匠门’的力量体系融入到宗门之中，倒是可以快速壮大宗门的力量。
在蔚蓝界没有人比张克更加明白‘工业’的强大了。
所以，尽管风华真君这一脉的人很难掌控，但若能为己所用，必成一大助力。
沉吟了片刻，张克开口道：
“风华道友想必也知道本门对外部力量并不排斥，所以将来一定还会有其它的宗门与修行者加入本门。
如果每一个加入者都提出道友这般的条件，那本门日后就算发展壮大了，也只能和‘墨门’一样。
我也不瞒你，将来本门会大力推行学宫教育。”
风华真君疑惑地道：
“何为学宫教育？”
张克解释道：
“本门如今有内门弟子三万，但金丹真人不过千余人。
若是平摊下来，每一名金丹真人就要收下三十余名弟子。
而且随着本门的发展，每隔八年都会有大量的道院弟子加入门中。
但是门中有很多金丹真人并不愿意广收弟子，所以我准备在门中施行学宫教育。
简单来说，就是按照不同的流派来进行授课。
比如‘符箓’、‘咒法’、‘炼丹’、‘炼器’等等。
弟子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天赋与爱好选择不同的流派进行修行。”
风华真君不由得怦然心动，如此一来，自己的‘匠门’可是有着很大的优势的。
正心动之时，却听张克继续道：
“但是传授弟子知识的师长需要由宗门来确定。
而且这些弟子即便学习了某一流派的知识也不可以拜入某一名师长的门下。
也就是说，假如日后宗门开设了‘匠门’流派的课程，这些人也只属于宗门而不属于道友门下。”
风华真君的脸色不由得变了。
他已经明白了张克的用意，这分明就是要削弱这些加入的宗门力量啊。
心中有些不满地问道：
“如意掌门，这样一来，我等这些加入的宗门岂不是被贵宗吞并？”
张克奇怪地看着他反问道：
“道友本来就是加入本门啊，既然是加入，那今后自然只有‘先天一气南宗’不会有‘匠门’了啊！”
风华真君呼吸微微一滞，解释道：
“这一点老朽明白，我的意思是这样一来，本门的传承岂不是会被断绝？”
张克淡淡一笑。
“怎么会呢，只要修习了‘匠门’的术法，自然会将‘匠门’的传承延续下去，又怎么会断绝。”
随后又语重心长地道：
“只不过这些弟子日后只会受到宗门调遣，道友却是不能轻易调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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