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无知的恶作剧
北门两户西屋正房的主人姓王,叫王淑云,在林西粮站工作。当时王淑云没有结婚。与她同住的是老两口,是她的父母,还有一个傻丫头,叫英子,是王淑云大哥的女儿。
后来才知道了一些情况:老头叫王克生,是四川人,好像是犯了错误,当时背地里有人说他是“特务”、“反革命”,但从来就没有当面这样说过他。王克生身材不高但很魁梧,属于那种不怒自威型,感觉就是天天的闷闷不乐,话极少,见到同院其他的人话也不多,他从来就不主动与人搭讪,平时的时候都是在屋里,独自一人听一个大匣子(就是收音机),只有在夏天天气特别热的时候,王克生才会出来,坐在竹子做的躺椅上,手拿一把芭蕉扇呼嗒呼嗒地扇风。他的老伴儿,我们都喊她奶奶,身材也不高,精瘦的模样,眼窝深深凹陷,耳朵上戴着一对耳环,待人还算和气。其实心里最怕的就是王克生。我们这帮一般大的孩子,从他身边经过、喊他“爷爷”时,他只是“嗯”一声,就再无任何表情。由于我们处在那个“七岁八岁狗也嫌”的年龄,知道王克生与其他的人不一样,对他都有一种恐惧感,所以我们都不敢到他的身边去。
王克生的三个儿子都在北京工作,也没时间照顾老两口,他们只好带着孙女儿英子到女儿王淑云这里。
英子比我的年龄大。不知道什么原因,英子智力发育不全,能简单地说话,有的时候傻笑。但王克生老两口特别疼爱这个孙女儿,不管到哪儿,都把英子带在身边。王克生即使再郁闷再不高兴,看到这个傻孙女时,也会是满眼的笑意。
那天临近中午,阿利和禄头俩人一起在北门口不远处玩,实在是没意思。不远处的英子正在门口外阳光下晒太阳。
“咱俩做个游戏咋样?”禄头看了看英子,神秘地对阿利说。
“啥游戏?”阿利不解地问。
“咱俩假装当医生,给病人看病。”
“那咋看呀?”阿利看着禄头。
“你看到英子了没?她傻了,肯定有病啊。咱俩就给她治病。”
“好。你说咋治就咋治。”
禄头和阿利俩人,就找了两个小瓶儿,瓶子里面装上土再加上水,混合在一起,找一个小棍儿搅拌,然后就偷偷地把英子喊过来。
英子傻傻地走过来,她傻笑着:“你们要……干啥?”
禄头用小棍蘸着瓶子里的泥水,边往英子的嘴里抹边说:“这是给你治病呢。你快吃药,吃了你就不傻了。”
阿利也用小棍蘸着泥水往英子嘴里送。
英子边吐边说:“不好……不好”,她嘴里和唇边满是泥土。恰在这时,不远处的屋子里传出了英子奶奶的声音:“英子!吃饭了。”
禄头和阿利不提防,英子奶奶出现时,俩人正在围着英子“喂药”,见英子奶奶突然出现,吓得魂飞魄散,愣在那里。她也没在意,只是说:“你们也在呢,快回家吃饭吧,”牵着自己孙女的手就要走,扭头一看孙女儿嘴上的泥土,再看俩人拿着的小瓶儿和小棍儿,她浑身颤抖着,用手指着禄头和阿利:“你们……你们……我……”她浑身哆嗦着,迈着三寸金莲追着我们。俩人是穿过了十六号,又折回跑到了十四号,老太太是穷追不舍,看来是真气坏了!!
禄头和阿利在前边跑,英子的奶奶在后面是边追边说,家家户户都出来人看,禄头和阿利哪里见过这阵势,吓得直哭!
到最后英子的奶奶在别人的劝阻下,停止了追赶。禄头和阿利这才得以见到自己的母亲,打是肯定的了,打完之后禄头他妈带着他,阿利的母亲带着阿利,双双去王淑云家道歉。王克生没说啥,知道是孩子犯的错,笑了笑,但很勉强。英子看到禄头和阿利,依然在傻笑着。英子的奶奶对禄头和阿利说:“以后不要再欺负英子了,好吗?”说完,她的眼睛里闪动着泪花儿。
又过去了一年多吧。
那一天挺轰动的!来了两辆轿车,一辆轿车的前面车盖儿上有红色玻璃的,好像是红旗的模样,还有一辆黑色的轿车,再有就是两辆绿色的吉普车,好多的人聚集在北门口,有说有笑,王克生穿着一身灰色的中山装,四个兜儿的那种,脸上现出微笑,很灿烂,很慈祥,没有了往日的沉闷,他向着四方邻居招招手,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就在众人的簇拥下,坐上了最前面的轿车。
据说是去了北京。
一直到现在,我的脑海里依然有英子奶奶的泪花闪动的模样,对英子的愧疚一直都没有停止过,也许她们现在已经作古,也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