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同窗好友纷纷给自己做媒,自己宗族兄弟也也认为自己喜好幼女,陈颍觉得自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心累地结束了酒宴,连祝贺他们高中的吉利话都没说,就安排下人将他们送回各自的住处。
陈颍疲惫地回到陈府,看见雪雁正跟一个负责洒扫的小丫头在顽“撕娃草”,这是一种杆身呈三棱锥形状,通体深绿色的草,陈颍并不知道它的学名为何,在另一世的记忆里,这种草一直被叫作“撕娃草”,是孩子们小时候极爱的一种玩具。
雪雁折了一根,掐头去尾只留下粗壮的三棱锥杆身,然后和小丫头一人捏着尖儿,一人捏着根部,微微仰头向老天祈祷,心中默默念着祷词。然后两人一齐将草茎撕开,测算结果。
陈颍虽听不到雪雁在心里祈祷了些什么,但“撕娃草”的顽法他记忆深刻,大抵都是向老天问卦生男生女。两个人将草撕开,要是中间是一条线就预示着生男孩,要是两条线形成一个四边形的洞,那就是生女孩。若是撕成两半,中间没有相连,那便是失败了,重折一根草再来过。
要是以往,陈颍定是要去捉弄笑逗雪雁一番的,不过今日的他却没有这份心力。
“雪雁,你是跟玉儿过来的,还是自己过来顽的?”陈颍问道。
雪雁顽的聚精会神,直到陈颍开口说话才发现陈颍回来了,慌忙将草茎藏在身后,怯怯地道:“陈大爷安,我是跟着我们姑娘来的,姑娘在屋里等您呢。”
陈颍道:“那你们接着顽,我进去了。”
雪雁脸上一红,心道:原来陈大爷都看见了啊。
陈颍收起脸上的疲惫和郁闷,整了整衣服,这才迈步进入房里,他不想让黛玉担心。
陈颍进来的时候,黛玉正跟着晴雯一块儿绣荷包,紫鹃一旁陪着,香菱则是在另一边安静地读诗。
忽地黛玉眉头微蹙,抬起头来,正看见陈颍跨门而入,立马眉头舒展,起身相迎。
“哥哥你回来了,晴雯不是说你请同窗东道,要晚上才回么?”
一面又吩咐给陈颍倒杯茶。
陈颍笑道:“他们酒量不行,没多久就都醉了,我便回来了。玉儿可是有事找我?”
黛玉道:“我是来找晴雯的,听香菱说她最是手巧,针线功夫极好,特来向她请教呢。”
“林姑娘过奖了,我就是做的多了手熟,林姑娘你才是真的心灵手巧呢,一下就学会了。”晴雯恭维了句,倒了茶递来让陈颍吃,略埋怨道:“爷怎就喝了这么多?还是先去洗洗罢,这满身的酒味可别再熏着林姑娘。”
黛玉道:“我倒是无妨,不过哥哥确实该先去洗洗,也免得难受。”
陈颍笑着答应了,让晴雯取来换洗衣物转身去澡间沐浴,一身的酒气不单别人闻着不舒服,他自己也是极难受的。
待陈颍洗漱毕回到正房,黛玉从桌上端起一盏还冒着热气儿的醒酒汤道:“哥哥快把它趁热吃了,解解酒。”
陈颍笑着接过,先舀了一勺试了试温度,并不觉得烫,便端盏一饮而尽。
“你慢着些,仔细再烫了嘴。”黛玉着急道。
陈颍咧嘴笑道:“刚刚好,一点儿都不烫的。”
黛玉嗔道:“你呀你,有时候像个大人,有时候又像个小孩子。”
陈颍道:“人本就是多面的,面对外面那些风风雨雨时我自然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保护我的玉儿,保护我在意的人。在家里温馨祥和,还有你们关心我,我自然也想做一个开开心心的孩子,多一些欢笑。”
“哥哥,辛苦你了。”黛玉拉起陈颍的手紧紧攥着。
自从那天去贾府之后,黛玉便敏锐地察觉到陈颍有很重的心事,在担忧着些什么,刚才陈颍一身酒气进来时,虽脸上挂着笑,但眉宇间的凝重和烦闷还是被黛玉敏锐地察觉到了。
陈颍笑道:“一些小事罢了,不辛苦的。有玉儿这份心意在,苦也变成甜的了。”
黛玉又陪了陈颍一阵,见他有些疲惫,便让陈颍好好休息,带着香菱她们回了林府。
陈颍的确是有些累了,然而现实却还由不得他休息。黛玉离开后不久,去调查马道婆的手下来回消息。
一进来那手下便簌地跪在地上,拱手过头请罪道:“爷,属下办事不利,还请爷责罚。”
陈颍揉了揉眉心,看来是马道婆那边的情况有些糟糕。
“你先说说是怎么回事?”
“爷,那妖婆的庙里有人暗中守卫,兄弟们只能在外围查探,根本进不去里面,还折进去了个兄弟。”
陈颍眉头紧锁,他所预想的最坏的结果,是马道婆真的会邪法,第二坏的便是马道婆背后有势力在扶持她。如今这情况,确定了第二坏的情况,却没有排除第一种的可能性,实在是糟糕透了。
“有没有暴露?”陈颍问道。
探子回道:“爷,并未暴露,死的那个兄弟也被我们带出来了。”
陈颍道:“死去的那位兄弟抚恤加倍,家中亲人后半生有我陈家照料,若他有孩子,陈家供他读书科举。至于你,身位队长,误判形势,罚你十杖,下去自领。”
“谢谢爷,谢谢爷!”那探子小队长连连叩头道谢,不为他自己,而是为了他死去的兄弟。
陈颍又道:“马道婆那边暂且不用查了,留一个人在外面盯着,记下她何时去了那家府上。”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探子小队长答应着恭敬退了出去。
马道婆那边的坏消息,让陈颍无心休息,他担心的不只是马道婆,而是那一僧一道,甚至是太虚幻境的警幻。一想到这个世界很可能有神仙,陈颍心中便焦躁不安。
好在昨天秦可卿那边的人传来消息,贾瑞那边并没有异状,已经快要病死了,也未见到僧道的踪影。这给了陈颍些许安慰和希望。
然而这一缕希望很快也就破灭了,傍晚时分,昨天来回报贾瑞情况的人匆忙赶到陈府求见陈颍,盖因僧道二人出现了。
“公子,申时末有个跛脚道人出现在目标家门口化斋,声称自己专治冤孽之证,负责监视的人传了暗信后想跟进去,却莫名被一股巨力给扔了出来。”
陈颍闻言如遭雷击,一时间心绪纷乱,涌出一股沉重的无力感。
“公子,消息已经送到,小的就先告退了。”
传信的人见陈颍状态有些不对,连忙拱手告辞。毕竟他不是陈颍的手下,不想惹上麻烦。
陈颍呆立了约有一刻钟,渐渐冷静下来,暗暗告诫自己,越是绝境越要冷静,这样才有机会找出一线生机。
陈颍知道,若是真的有神仙,那他在神仙眼中只是随手可以捏死的蝼蚁。现在他只能赌那些神仙不能随便对凡人出手。
冷静下来分析了一下处境,陈颍迅速安排,带着人悄然往贾代儒家赶去。
“你去告诉晴雯,我有事要出府一趟,让她去和林姑娘说一下,不必担心我。”
出府前陈颍也没忘拦下个小丫头让她去通知晴雯,上次忙的事忘记报平安惹得好些人担心生气,陈颍可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
贾瑞自去岁心怀不轨被凤姐儿设计教训之后,便得了重病,躺倒在床,时常梦魂颠倒,满口胡话,惊怖异常。
贾代儒为了孙儿百般请医治病,诸如肉桂、附子、鳖甲、麦冬、玉竹等药吃了有几十斤下去,也不见个动静。
等到今年春回,贾瑞病情愈发重了,贾代儒请来诊治的医者都摇头表示没救了,开了一剂“独参汤”给贾瑞吊命。
贾代儒花光了积蓄也不过凑了几天的药量,只得往荣府去求药。王夫人命凤姐儿取二两参给贾代儒。
凤姐儿心里巴不得贾瑞好死,如何愿意给药,只说:“新的才给老太太配了药,剩下的整只大的太太您说要送杨提督的太太配药,昨儿个我已经叫人送了去了。”
王夫人道:“那便去你婆婆或是你珍大哥那边问问,凑来给人家救命,实在没有就把往年的陈货拿些给他,虽药效差点,终归是有用处的。”
凤姐儿嘴上应了,却只抓了些陈参的渣末须子包了命人送去给贾代儒。
那渣末须子能有什么药效,气得贾代儒破口大骂,骂完也只能凑合着熬了药喂给贾瑞服下。
就在贾瑞奄奄一息之际,忽有一陂足道人上门,口称能治贾瑞之症。
贾代儒病急乱投医,忙把道人请了进屋,那本是奄奄一息的贾瑞忽然起身一把抓住道人的手大喊:“菩萨救我!”
“你这病非药可医,我给你看个宝贝,可救你的命。”
说着道人从中褡裢中取出个正面反面皆可照人的镜子来,递与贾瑞道:“这宝物你每日看它,只可照背面,切记不可看正面,三日后我来取,管保你病好!”
说完道人扬长而去,等众人反应过来去留时,早已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