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薛姨妈谈笑着提议让巧姐儿认陈颍作干爹时,陈颍有那么一瞬间想到了后世“干爹”二字的特殊含义,忙在心中默念“罪过”,并且出言拒绝。
只是对于巧姐儿的的疑问,陈颍一时犯了难,不知如何作答。好在黛玉回答了巧姐儿的疑问。
“干爹就是认一个长辈作爹爹,他会向你爹爹一样疼你,你也要向孝顺爹爹一样孝顺干爹。”
巧姐儿还是理解不了为什么要有两个爹爹,咬着手指小脸上满是迷惑。
薛姨妈又笑着问贾母:“老太太觉得可好?”
贾母本来也挺赞同这门干亲的,能加深贾家和陈家的联系。不过见到王熙凤和陈颍都不太愿意,贾母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姨太太这个提议倒是好,不过太早了些,毕竟颍哥儿还小,而且刚定下亲事,这个时候认干亲不妥当。”贾母笑道。
薛姨妈作懊恼状,忙道:“哎哟哟,倒是我糊涂了,见着他们三个像是一家人,一时心喜竟没想到这些。还是老太太心细如发,考虑的周到。”
陈颍心中不屑,越看薛姨妈越觉得她的嘴脸像贾政的那些清客。
认干亲的小插曲很快过去,贾母和薛姨妈谈笑着唠家常,王夫人等作陪。
不多时,外边有丫头进来道:“宝玉来了!”众人看向门处,便见有丫头打了帘子,一个大圆脸的白净小少年进来,脸上还带着些愁容。
本来陈颍觉得薛宝钗的脸已经算是比较圆的了,如今见了贾宝玉,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贾宝玉进来先向贾母请了安,后又跟王夫人等几个长辈行了礼,正欲混到姐妹们的队伍里,贾母招手道:“来我这儿坐。”
贾宝玉便挨着贾母在榻上坐了。贾母见他眉间有些愁色,因问道:“可是你父亲又训你了?”
贾宝玉回道:“方才老爷考我功课,我有些没答全。”
凤姐儿笑道:“宝玉你也忒像女孩儿了些,老爷问你功课不是常有的事么,也值当你愁眉苦脸一回。”
贾宝玉在王家被舅舅王子腾考较了几次,刚回来又被贾政捉了去一番训斥,心里正不得劲儿呢,偏凤姐儿这时拿他说笑,贾宝玉一时气急道:“凤姐姐你又不识字,哪里明白这些!”
王熙凤脸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忍着没发作,笑脸道:“宝玉这话说的,我虽是不识字,不也把老太太和你们这群小叔子小姑子伺候的妥当。”
一面又装可怜相儿跟贾母抱屈,“老太太你瞧宝玉这个没良心的,我没有功劳也有些子苦劳罢,老祖宗您可得给我说句公道话儿。”
贾母笑骂道:“你这破落户儿,知道宝玉被他老爷训了,你还故意招惹他,我是再不管的。”
王熙凤道:“可见老太太偏心,我这孙媳妇儿再是迈不过亲孙儿去。”
贾母笑道:“你这皮猴少来作怪,你们总说我偏心,最疼宝玉,岂不知宝玉懂事孝顺,常念着老婆子我。”
贾母又向宝玉道:“有外客在呢,苦着脸成什么样子,还不去见你妹妹呢。”
贾宝玉进来时就看见贾母下首坐着的两个标致人儿,一个丰神俊朗,秀润天成,一个袅袅婷婷,眉目如画。料定两人正是回来路上凤姐儿和他说的林姑妈之女和陈家陈颍。忙上前见礼。
见完礼贾宝玉坐回贾母身边,细细看了陈颍两人几眼,笑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陈颍嘴角勾起一抹轻笑,宝钗和黛玉也不约而同地低头一笑。
贾宝玉见黛玉低头笑了,不知那是嗤笑,只满心以为黛玉是害羞呢,喜不自胜。
贾母笑道:“你又来胡说了,你何曾见过?”
贾宝玉道:“虽是没见过,却看着面善,心里倒像是久别重逢一般。”
陈颍扑哧笑出声来,忙道:“宝玉兄弟,实在不好意思,我没忍住。”
王熙凤问道:“陈兄弟有什么事情这么高兴,不妨说出来让老太太也乐一乐。”
陈颍心道:给我挖坑?我也不怕你们贾家老太太。
陈颍笑道:“没什么,就是宝玉兄弟方才那话我是听过的。”
王熙凤奇道:“哦?宝玉以前倒是说过这话,难不成那个时候陈兄弟也在?”
王熙凤说着还不着痕迹地瞥了薛宝钗一眼。
陈颍道:“那倒不是,我是从一个同窗口中听来的。
他说他有个朋友看了不少话本,学着话本里面那些穷书生庙会上搭讪大户人家女子的话儿,跑到庙会上去哄骗人家姑娘,不但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还差点教人打断了腿。
那人搭讪时说的正是宝玉兄弟刚才说的话。”
宝玉臊的满脸通红,张着嘴想解释却说不出话来。底下坐着的王夫人紧紧攥着手里的佛珠,心里恨不得撕了陈颍的嘴。
王夫人心中恨道:我的宝玉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轻浮穷书生?贾敏那贱人的女儿是侯门贵女?凭她也配?
贾母脸色也有些不好,只是并未发作。
陈颍装作没看到,继续笑道:“宝玉兄弟莫非也看了那样的话本?刚听凤姐姐说你以前也说过这话,不知是和那个姑娘说的?能入宝玉兄弟眼的想必是顶好的。”
陈颍自然知道贾宝玉之前是同薛宝钗这样说的,不过他还是故意这样问,谁让薛姨妈和薛宝钗刚才说什么认干亲的事呢。
这一问不但贾宝玉羞愤更甚,薛宝钗也是满脸通红,啐道:“颍兄弟,我看你说的那个同窗的朋友就是你自己罢。”
陈颍笑道:“我当时也是这样怀疑我那同窗的,总觉得他是在‘无中生友’。”
说完陈颍又反问了句:“宝姐姐你脸怎么这么红,莫非宝玉兄弟之前就是和你说的这些话?”
宝钗被气得狠狠剜了陈颍一眼,气乎乎别过头去。
贾母道:“好了,笑一笑就行了,别伤了和睦。”
“老太太说的是,是我孟浪了,宝姐姐,我给你陪个不是。”陈颍道。
被陈颍怼了一番,贾宝玉只消停了一会儿,又问黛玉道:“妹妹尊名?”
黛玉答道:“黛玉。”
贾宝玉又问:“表字是什么?”
黛玉有些不耐,皱了皱眉道:“无字。”
贾宝玉面色一喜,笑道:“我送妹妹一字,莫若‘颦颦’二字最妙。”
黛玉正要驳斥,惯给贾宝玉做捧哏的探春笑问道:“可有出处?”
宝玉道:“上说:‘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画眉之墨。’况这妹妹眉尖若蹙,取这个字岂不美?”
探春笑道:“只怕又是你杜撰的。”
宝玉笑道:“除了,杜撰的也太多呢,就不许我也杜撰一回。”
陈颍拍掌冷笑,厉声道:“宝二爷当真是好教养,先是轻浮搭讪,现在又问名问字,还要给闺阁女儿家取字。莫非是欺我陈家无人。”
一时间众人皆有些呆愣,面面相觑。
贾宝玉面色涨红,发痴作怒道:“我和林妹妹说话,你怎么总来插嘴,我不想看见你。
老祖宗,快把他赶出去,赶出去!”
贾母道:“颍哥儿是远道来的贵客,宝玉你就是这样待客的?再闹仔细老爷知道了捶你的皮!”
一面又向陈颍道:“宝玉孩子心性,淘气了些,他也不知道这些礼节忌讳,颍哥儿你别往心里去。”
贾宝玉不依道:“我和林妹妹说话,他一个外人凭什么插嘴,还来教训我!
老祖宗,你快让他离了这儿。”
贾母喝道:“颍哥儿和玉儿定了亲的,你失礼在前,他自然能教训你。”
贾宝玉听了愣在原地,口中痴痴的念着:“老祖祖你早就说要接了妹妹来,我等了好几年,如今妹妹终于来了,偏又定了亲事。
女孩儿未出嫁,是颗无价之宝珠。出了嫁,虽还是珠子,却没有光彩宝色,是颗死珠了。再老了,更变的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了。
这样神仙似的妹妹,怎么能嫁人呢。”
这话一出,在座的邢、王二位夫人,薛姨妈,李纨王熙凤还有些下人婆子皆是面色不虞。
一众姑娘丫鬟们更是噤若寒蝉,声儿都不敢出。
陈颍冷笑道:“今个儿我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孝道’了。
老太太,闹成这样非是颍之所愿,还请老太太谅解。既然宝二爷不欢迎我们,我和玉儿就先回去了。”
说完陈颍拿过装玩具匣子放到小桌上,摸了摸巧姐儿的头说道:“大姐儿,我和你林姑姑要回去了,这是我答应你的玩具。”
巧姐儿问道:“陈叔叔你不陪我一起顽吗?”
陈颍道:“我今天还有事,过段时间我让你林姑姑接你去我们那边顽。”
贾母挽留道:“颍哥儿怎地要走,都已经传了饭了。
瞧这误会误闹的,宝玉快给颍哥儿陪个不是。”
然后贾宝玉正犯痴病呢。
陈颍起身道:“老太太不必留了,今日闹成这样,我们也没心思留下用饭了,改日再来给老太太请安。”
说完陈颍便牵着黛玉作辞离去,晴雯几个也忙跟上。
留下一屋人忐忑不安,贾母长叹一声:“这都造的什么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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