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要留黛玉住在贾府里,陈颍自然是不会同意的,以黛玉要学着管理内宅事为由婉拒了。
贾母原先是想着林家除林如海外没有男丁,林如海身子又不好,只要把黛玉掌控在手里,就等于把林家拿捏住了。谁知横空出了个陈颍,带着位神医把林如海给医好了。如今林如海的身子已无大碍,说不准以后还可能添个儿子,如此情况下黛玉的作用已不大了,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拢住林如海。
因此,当陈颍拒绝让黛玉留在贾府时,贾母略表遗憾,也就答应了。又闲叙了一阵家常,贾母道:“玉儿,你们这会子去见见你两个舅舅,等会儿再回来我这儿用饭。”
黛玉点头答应,贾母便让鸳鸯安排两个婆子带着黛玉去见贾赦贾政。
邢夫人起身笑道:“还是我带了外甥女儿过去罢,也便宜些。”
贾母笑道:“也好,你跟老二家的都去罢,待会儿不必过来了,这里有凤丫头呢。”
邢夫人和王夫人答应了,带着黛玉和陈颍起身作辞。穿过穿堂,早有贾府的小厮拉过一辆翠幄清油车来,邢夫人带着黛玉作别王夫人,移步上车,陈颍跟在车外,一同从西角门出了荣府,往东过了正门,入得一黑油漆大门内,去见黛玉的大舅父贾赦。
下车后,邢夫人热情地挽着黛玉的手进入院中,让黛玉先坐了,一面遣人去请贾赦来见。
不多时,去请贾赦的人回来道:“老爷说了:‘连日身上不好,恐过了病气给姑娘,暂且不忍相见,劝姑娘不必伤怀想家,有老太太和舅母照顾,和家里是一样的,或有委屈之处,只管说,别外道了才是。’”
黛玉忙起身答应着。
那婆子又道:“老爷还说了,让太太细心照顾着姑娘,务必周全妥帖,不能叫姑娘受了委屈。”邢夫人笑着说;“知道了,岂能疏忽了这些去。”
此番进荣国府,因有陈颍相随,贾家的态度已是不同,未曾让黛玉走西角门入府,反而是大开中门,以示尊敬。安置的院子也是早早命人打扫好的,不再是等到晚间才想起未曾准备。
只是这贾赦的态度却和原著一般无二,陈颍知道他生病是推托之辞,只是不知他是不愿来见,还是不能来见,但从贾赦的话里,能听出他对黛玉的善意,至于为何如此,且待以后再作了解罢。
在东路院略坐了一刻,黛玉起身告辞。
邢夫人挽留道:“何以这般着急?等用了饭再去罢。”黛玉笑回道:“舅母爱惜赐饭,原不应辞,只是还要去拜见二舅舅,且外祖母还等着。待他日玉儿再领舅母之情,望舅母容谅。”
“倒是我忘了,老太太方才说了要你去她那儿用饭,如此你便去罢。”邢夫人一拍额头,笑道。
若要说这邢夫人为何对黛玉陈颍如此热情,就得说起她的性情。这邢夫人乃是小门小户出身,被贾赦娶作续弦,又因贾赦不得意,王家势大,她在贾府地位尴尬,便一心揽银子,最是贪财吝啬。如今她这般对黛玉,便是想着落个好,以后林家自是少不了谢礼。
辞别邢夫人,黛玉和陈颍又坐着刚才那车,回荣府去了。
进入荣府,下了车,便有嬷嬷引着往东转去,走过穿堂厅房,到了一个大院落,便见到上面五间大正房,两边游廊厢房,一应布局与荣庆堂差异不多,只是要更轩昂壮丽,宏伟端庄些。进入堂屋,迎面便见着一个赤金九龙青底大匾,上书“荣禧堂”三个大字,后有一行小字是:“明年月日书赐荣国公贾源”,一应摆设无不奢贵华丽,显示着贾家曾今的辉煌。
王夫人接了黛玉两人到东边三间小正房,又派人去请贾政。
王夫人自己坐在西边下首,伸手让黛玉往东落座。黛玉本就心下提防着王夫人,此时见她故意让自己坐主座,自然不能如她的愿。
陈颍招手道:“玉儿,来这儿挨着我坐。”
黛玉循声看见陈颍正在炕边的三张椅子旁招手唤自己过去,遂挪步到陈颍旁边,两人挨着坐了。
王夫人冷眼看了,也不言语,等丫头上了茶,才开口道:
“你舅舅想是要一会儿才能来,我有几句话想先嘱咐你。
府上你三个姐妹倒都极好,宝丫头也是再好不过的性子,以后你们一处念书认字,学针线女红,一同顽耍笑闹,我都是放心的。
只一件,我有个孽根祸胎,是家里的‘混世魔王’,今日去他舅舅家了,以后你见了就知道了。不管他如何你只别理他,你这些姐姐妹妹都不敢沾惹他的。”
听得此话,黛玉便知道这说的就是母亲曾与自己说过的那个衔玉而诞、顽劣异常的表哥,也是哥哥口中那个荒唐轻浮、最喜在内帏厮混的凤凰蛋贾宝玉。心下冷笑,我巴不得离得远远的,你竟还担心我招惹他。
黛玉面上不显,笑道:“舅母所说的可是那衔玉而生的表哥不是?以前就常听母亲说,这位表哥兴虽憨顽,却待姐姐妹妹们是极好的。”
王夫人听到贾敏,暗在袖子里攥紧了拳头,心中恨恨,不满贾敏说她的宝玉憨顽。
“他最得老太太喜爱,因此却是顽劣些,你只记住我的话,别搭理他就是了。”
黛玉故意问道:“我自然是和姐们们一处,表哥他们男儿家又是一处,岂有沾惹之理?”
王夫人叹了口气道:“这事不说也罢,因老太太喜爱,他原就是跟姐妹们一处娇养惯了的,若是不理他倒还安静些,倘若搭一句话,他一高兴就要生出许多事来。所以我才嘱咐你少理他。
且他嘴里一时甜言蜜语,一时又痴言疯语的,你休信他自是没错的。”
黛玉遂一一答应下来。
见两人说完了话,陈颍问道:“二太太,方才听闻宝玉兄弟去舅家拜访去了,我听闻琏二嫂子也是王家人,怎地方才见她在老太太处,不曾回去王家?”
陈颍故意咬重“二”字,膈应王氏。
王夫人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方道:“宝玉他二舅回京述职,不日便又要出京,这才叫了他去。原凤丫头也是要去的,只因今日你二人要来,老太太怕我们料理的不够妥帖,便留了凤丫头照管。”
陈颍笑道:“原是我们耽搁了琏二嫂子的好事,看来少不得向她赔罪。”
话音刚落,外边有丫鬟喊道:“老爷和琏二爷来了。”
三人便起身向门口去迎。
“陈兄弟,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便是我二叔。”贾琏笑道。
陈颍心中蔑笑:好一处认贼作父的大戏。
陈颍躬身礼道:“晚辈陈颍见过政老爷。”
“都坐罢。”贾政拂须笑道:“你既是和黛玉定了亲事,也就是自家人了,不必客气,跟着叫我舅舅便是。”
陈颍推辞道:“虽定下亲事,但尚未正式迎娶,不好失礼提前改口。”
“倒是个知礼的好孩子。”贾政笑呵呵道。
接着贾政摆出长辈姿态,要考较陈颍和黛玉的学识。
陈颍不欲和他一般见识,尽管他出的题着实没什么水平,陈颍也一一应付着答了。
贾政满意地点头表示赞许,又准备去问黛玉。忽来了个丫鬟说道:“老太太那边传晚饭了,请陈大爷和林姑娘现在过去。”
说是晚饭,实则此时还不到申时,这个点儿吃晚饭是贾母的习惯,前面已说过的,便不再赘言。
贾母派人来叫黛玉过去用饭,陈颍和黛玉便辞了贾政,随着王夫人从后房门往西去荣庆堂。
出了后房门,沿着后廊往西,路过一条南北甬道,南边儿是倒座三间小抱厦,王夫人指了道:“这里便是你三个姐姐妹妹住的地方。”
说完又指着北边一处院子道:“这是你凤姐姐的屋子,以后你要是少什么东西只管往这里来找她便是。”
黛玉忙答应着。
不多时,三人便到了贾母的后院,从后房门入内,见已有许多人在此伺候了。
贾母见黛玉进来,忙“心肝儿”的唤着,一面让黛玉和陈颍落座,一面让人添碗添筷。
一时间,李纨捧杯,凤姐儿布菜,王氏进羹,贾母独坐在正面榻上,由三人伺候着。
等饭毕,便有许多小丫头捧了小茶盘来,盘里盛着漱口用的清茶,可见贾府之豪奢。
陈颍和黛玉‘入乡随俗’,接了茶漱口,又有丫头捧了水盆和棉巾让净手,不在话下。
漱口净手过,又端了茶来,这回是正经喝的茶。
贾母向王夫人道:“你们去罢,让我们自在说说话儿。”
王夫人遂带了李纨和凤姐儿起身告辞,各自回去用饭。
等人走了,贾母便拉着黛玉和三春一块儿说话儿,因见陈颍和黛玉不用茶,问道:“怎地不吃茶呢,可是这茶吃不惯?”
林家教养惜福养身,每次用饭后必过一刻方吃茶,不伤脾胃。陈颍也素来没有饭后喝茶的习惯,相比于古人饭前饭后甚至睡前都要喝茶,陈颍更愿意喝白水,茶不过是当作饮料调剂生活而已。
黛玉回道:“非是茶的问题,玉儿自小身子不好,爹爹教我饭后要过上片刻再吃茶,这样不伤脾胃,已习惯了。”
陈颍也道:“我也是向来没有饭后睡前喝茶的习惯,倒是无福消受老太太的好茶了。”
贾母笑道:“原是这般。倒也不碍事,待会儿你只管把这茶叶拿些回去,想吃时沏了吃便是。”
陈颍谢道:“多谢老太太赏,颍就却之不恭了。”
说了阵话,贾母又叫人去带黛玉的丫鬟和奶娘进来说话,听闻陈颍的丫鬟也在一块,便让一齐带了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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