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事情稳定之后,陈颍的生活恢复了平静,在府中陪着陈沁读书顽耍,和黛玉书信往来,互诉思念,时不时还互相赠送些小顽意儿,或是诗词字画,或是荷包香袋儿,聊寄相思。
而九月的京中却颇不平静,原本定在九月的选秀因为太上皇的一场病临时取消了,每年惯例的秋围狩猎顺治帝也宣布取消,要一心为太上皇侍疾。这让不少欲参加选秀的姑娘,还有那些摩拳擦掌准备在秋狩上大展身手的武勋子弟懊恼不已。
薛家进京也是为了参加选秀,至少明面上的说辞是这样的。因为薛家到了荣国府后出手大方,得了贾府上下奴才一致好评,如今选秀取消,贾府的下人们都为之可惜,见到薛姨妈、薛宝钗都会惋惜安慰一番,然薛家却并无懊恼之意,还反过来劝人不必惋惜,选秀虽取消,总还会再选的。
对薛家姑娘和姨太太的不悲不喜,贾府下人皆赞其胸襟宽广,格局大了。
薛宝钗的淡定不在意是强自装出来的,而薛姨妈却是真的毫不在意选秀取消之事,个中内情容后再禀。
九月,贾家发生了一件并不起眼但却对陈颍极为重要的事。
这日是宁国府老爷贾敬的寿辰,然贾敬已在城外玄真观修道多年,爵位丢给儿子贾珍,府中大小事一概不理。贾珍请贾敬回府不成,只得让自己儿子贾蓉带人将上等的吃食点心,珍奇稀罕的果品等送去玄真观,自己在府里操办贾敬的寿宴。
至于宁国府请了什么戏班子点了什么戏,来了那些宾客送了什么重礼,无足轻重,不必多言。
宴上,贾宝玉又吃醉了酒,吵着要去睡觉,秦氏忙着跟尤氏一起招待各府前来贺寿的诰命太太们,便请了王熙凤带贾宝玉去。
王熙凤带着贾宝玉,跟了许多丫鬟仆妇往厢房去,到了地儿贾宝玉嫌弃房间不好,吵着要去上次歇昼的秦氏的卧房。
凤姐儿道:“岂有叔叔睡进侄媳妇儿房里的道理,可别教人笑掉大牙,这里挺好的,宝兄弟快别闹了。”
贾宝玉不依,坚决不睡这厢房,见状贾宝玉的丫鬟麝月出言道:“琏二奶奶,要不就让宝二爷去小蓉大奶奶房里歇息罢,上次宝二爷就是睡的那屋,小蓉大奶奶说不妨事。”
袭人连忙给麝月使眼色,然而还是晚了,王熙凤的脸刷地就冷下来,凤眸含怒,骂道:“哪儿来的没教养的贱奴才,说的这些混账话,拉下去打烂她的嘴赶出府去。”
麝月吓得脸色惨白,扑通就跪在地上求饶。
贾宝玉也顾不得装醉了,原本那点儿酒意也是瞬间清醒,忙替麝月向凤姐儿求情。
王熙凤道:“话说在前头,今日敬老爷寿辰,来贺的贵客无数,那个要是敢胡言妄语抹黑了府上的体面,可莫怪我不顾情面。”
说完王熙凤又罚了麝月两个月月钱,让人把她送回去西府反省去了。
“宝玉,上次是咱们两府自己家宴,蓉哥儿媳妇才许你在她房里休息,今日是什么日子,你也敢作鬼?要是让来的那些客人知道你睡在侄媳妇儿房里,丢了府上的脸面,到时候就是老太太护着你,老爷也决饶不了你。”
贾宝玉一听到贾政吓得一哆嗦,忙道:“不敢了,我不去了,好姐姐你可别让老爷知道了。”
王熙凤白了贾宝玉一眼,道:“那宝兄弟你就在这儿好生歇息,我回去伺候老太太了。”
一面又吩咐袭人等照看好贾宝玉,不在话下。
凤姐儿留下宝玉的丫鬟、婆子照看宝玉,自己带着跟来的宁府的媳妇婆子们回去伺候贾母。凤姐儿之前在席间也吃了两盏酒,再加上刚才被一个奴才丫头顶撞,这会儿只觉着心中烦闷燥热,路过进会芳园的便门,凤姐儿打发了跟着的媳妇婆子们先去,她自己进园子里散散心去。
凤姐儿一路缓行看着会芳园中的景致,正心中赞赏时,猛然从前边儿假山后出来一个人,拱手作揖道:“请嫂子安。”
倒把凤姐儿唬的一惊,连往后退了两步。
这人不是别个,正是陈颍授意秦氏盯着的贾瑞贾天祥。
贾瑞腆着笑脸道:“嫂子连我也不认得了?”
凤姐儿拍着胸脯心有余悸地道:“不是不认得,是你猛地出来,倒吓了我一跳。瑞大爷不去前边儿吃酒,怎地在这里?”
贾瑞笑意盈盈道:“也是合该我与嫂子有这缘分。我方才觉着烦闷偷出了席,到这清静地方略散一散,不想就和嫂子巧遇了,这不是有缘么?”
贾瑞一边说着一边拿眼睛在凤姐儿身上四处瞧看。凤姐儿是个聪明人,听得贾瑞的话,见得他这个光景,岂能猜不到他的歪心思呢。
但眼下府上主子都在前边儿高乐,跟着的媳妇婆子也都被自己打发去了,这园子里四下无人,凤姐儿怕贾瑞一时上脑做出些不顾体面的事来,那样贾瑞是死有余辜,可她王熙凤就是平白受了无妄之灾了。因此向贾瑞假意含笑,虚与委蛇。
凤姐装笑道:“怪不得你哥哥常跟我提起你,说你好!今儿个见了,只听你这几句话,就知你是个聪明和气的,比蓉儿蔷儿兄弟两个强远了,我看他们那样清秀,只当他们明白,谁知竟是两个糊涂虫,一点儿不知人心。”
王熙凤一番笑言里先提贾琏,再说贾蓉贾蔷,警告了贾瑞两次,然见贾瑞仍不知悔改一个劲儿拿贼眼盯着自己看。只得忍着怒气又笑道:
“哎哟,这会子我要到太太她们那边去呢,不得和你说话了,等得闲了咱们再会罢。”
贾瑞不依不饶,一闪身又挡在凤姐儿身前,说道:“就怕我去嫂子家里请安时,嫂子又躲着我不肯轻易见人。”
凤姐儿假笑道:“说的什么话,都是一家子骨肉,你来了我还能不招待你?”
贾瑞一时喜不自胜,心思已是飘到和凤姐儿私会时的场景去了,一时间身下的情景越发不堪、难以遮掩。
凤姐儿道:“你快回去入席去,仔细教他们拿住了,有你的好。”
贾瑞听了回过神来,步伐怪异地慢慢走着,不时还回头看凤姐儿。
等到贾瑞走远了,王熙凤呸了一声,狠狠地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竟有这样禽兽的人,他果真再打这歪心思,几时教他死在我手里,他才知道我的手段!”
狠骂了一通后,凤姐儿整理衣衫,移步往天香楼去和太太们会合,才转过一重假山,就见三两个婆子慌慌张张走来,见过凤姐儿,说道:“我们奶奶见二奶奶迟迟不来,急得了不得,叫奴才们来请二奶奶来了。”
凤姐儿撇嘴嘲笑道:“你们奶奶就是这样急脚鬼似的,我都说了来园子里散散酒意,也要巴巴来催。”
笑过一场,凤姐儿随着婆子一同回天香楼去,不在话下。
这些事皆被秦氏派遣暗中观察贾瑞的手下一一记录,再由秦氏派人送到了陈颍案前。
陈颍对贾宝玉的小心思一笑而过,目光牢牢盯在贾瑞和凤姐儿那节,暗道:终于发生了,接下来就用你来试试,所谓僧道究竟存不存在。
陈颍派人传信让秦氏继续盯紧贾瑞,无须插手任何事,就算死了人也不许露面,密切关注一切和贾瑞有关的人、事,留心是否有和尚道士接近贾瑞及其家人,若有,火速回报。
不怪陈颍冷血,明知贾瑞下场见死不救,实在是贾瑞这种人救了也是个祸害,倒不如拿他一条命来让陈颍看清楚这世上究竟有没有神仙。
话说这贾瑞自宁府寿宴那日在会芳园中遇上了凤姐儿,就日日抓心挠肝的想着,隔三差五就跑到荣国府去给王熙凤请安,偏每次他去时都不赶巧儿,凤姐儿不是在服侍贾母,就是在差遣管事儿,再不就是出府访亲去了,两个月间竟一面也未得见。
这日贾瑞心存幻想,又到了荣府来求见凤姐儿,守门的婆子回了平儿,平儿将此事说与凤姐儿,又问道:
“奶奶,这瑞大爷是为什么,怎地隔三差五地只管来求见奶奶?”
王熙凤哼了一声道:“这畜生合该作死,看他来了我怎么收拾他!”
凤姐儿遂将九月宁府寿宴在园子里遇上贾瑞的事说与平儿。
平儿愤愤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没人伦的混账东西,起这样的念头,叫他不得好死!”
凤姐儿冷笑道:“你去让他进来,等他来了,我自有道理。”
贾瑞本以为这次又要失望而归,却不想凤姐儿得空,让他进去,顿时欢喜莫名,浑身血液仿佛都欢腾起来。
进了正房见到凤姐儿,贾瑞满脸陪笑,连声问好。凤姐儿也假意笑着让他坐下吃茶。
贾瑞问道:“二哥哥怎地还不见回来?”
凤姐儿摇头只道不知。
贾瑞奇道:“别是被人绊住了脚,舍不得回来了罢?”
凤姐儿道:“可见男人见一个爱一个也是有的。”
贾瑞连保证道:“嫂子这话错了,我就不是这样的人。”
凤姐儿笑道:“你这样人世间又能有几个呢?十个里也挑不出一个来!”
贾瑞听了喜的抓耳挠腮,两人一个满心火热,一个假意含笑又聊了许多话。
见效果差不多了,凤姐儿笑到我:“你该去了。”
贾瑞如何舍得,只道:“好狠心的嫂子,且让我再坐一会儿罢。”
凤姐儿道:“这大白日的人来人往,你留的久了让人看见了不好,等晚上起了更,你悄悄地在西边儿穿堂等我!”
贾瑞如听仙音,喜之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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