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尚书方彦华要征了云字号的蜂窝煤方子制煤赈灾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京城。
坊间四处都有人谈论此事。
“你听说了吗,工部大老爷要拿了云字号的蜂窝煤方子用来赈灾。”
“当然听说了,这可是好事啊,云字号的蜂窝煤价钱比木炭便宜,还更耐烧,只可惜数量不多,被那些大人物采购完,咱们根本买不到几块。
要是被朝廷征了拿来赈灾,咱们岂不是就能轻松买到蜂窝煤了。”
“说不定朝廷还会免费发放,毕竟是用来赈灾的。”
旁边一书生讥笑道:“你们俩竟以为这是好事,还真是见识浅薄啊。”
闲谈的两人皱着眉问,“不知这位老爷有何高见?”
书生笑道:“你们真以为朝廷是为了赈灾才要拿云字号的方子?哪为何不从云字号采买,蜂窝煤价钱又不高。
归根结底是朝堂上有人动了贪念,想要夺了云字号的方子自己发财。
你看着罢,不出半年,蜂窝煤必然要价格上涨。”
两人被书生的话唬了一跳。
书生不屑地笑了笑,继续道: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与民争利的口子一开,下面那些官员还不化身豺狼饿虎,到时候那些商铺酒楼医馆甚至匠人,谋生的秘方都得被官府征了去。”
这样的对话一幕幕地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上演着,原本对方彦华赞颂的声音瞬间变成了指责谩骂之声。
而坊间议论的对象方彦华已经做着得了蜂窝煤方子财源广进的美梦,乘车南下了。
……
李埑在垂拱殿召见了何昭为首的数位内阁大学士以及中顺亲王和北静王,商议该派何人为钦差前去扬州处理白莲教一事。
“关于扬州出现白莲教余孽之事,几位爱卿认为该派何人前去查办?”
“皇上,臣以为此事可交托与扬州巡盐御史林海,此人乃太上皇钦点,在扬州任职数年,对扬州的大小官员都有一定了解,查证起来也方便。”
有人出来推荐林如海,立马就有人反驳。
“皇上,让林海处理此事不妥,他本身就是扬州的官员,同样被录入了那名册之中,如何能由他去查?”
“林海此人牵扯在此事之中,的确不宜由他来查办此事。
包括扬州的所有官员,都牵扯进了这次白莲余孽的事情中,再查证清白之前都不好委以重任,几位爱卿再想想可有其他人选罢。”
李埑心中不满林如海“一臣不事二主”,一心效忠太上皇的做法,自然不愿意对他委以重任,连议都不用议便直接出言否决了。
看了眼殿下那位颇受父皇喜爱的皇弟,李埑问道:
“忠顺,你可有什么好的人选推荐吗?”
忠顺亲王有些错愕,这位向来瞧不上他的皇兄会突然问他的意见。
愣了一下后忠顺亲王回道:“皇上,臣弟荒唐惫懒惯了,哪里知道谁能胜任,还是让诸位大学士商议罢。”
李埑道:“无妨,你就说说自己的看法,朕自有判断。”
“那臣弟就斗胆说一说。
这清查扬州官员,追剿白莲余孽一事,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的,得选一个在南方有根基的人。
臣弟觉得苏州织造李守义是个合适的人选。”
北静王水溶出声道:“皇上,此人不妥。
苏州李家与金陵甄家祖上同为钦差织造,两家多有结姻,是为姻亲之家。
如今甄家牵连白莲教一事,李家自当避嫌才是。”
忠顺亲王觉得被拂了面子,立时便恼了,指着北静王怒道:
“避嫌,你娶了甄家大姑娘,不也是甄家姻亲,怎地不避嫌,还在皇上面前指手画脚?”
水溶被忠顺亲王突然的怒喝吓了一跳。不过心里却很是不屑,甄家只认你这个甄老太妃所生的王爷,何曾将我这个“姻亲”放在眼里。
李埑瞪了忠顺亲王一眼,“这是什么地方,你也敢喧哗放肆?也不怕叫几位大人笑话。”
何昭几人连忙低头拱手道:“臣不敢。”
李埑又道:“北静王的担忧也是有道理的,李守义这个人选暂且保留,几位爱卿想想可还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不曾?”
“皇上,方大人不是南下去和云字号讨要方子吗,不如就点了方大人为钦差查办此事。”
李埑心中对说话之人颇为不满,这群人结党营私,举荐时只在乎是不是同一派系,都不顾所荐之人是否有能力。
首辅何昭也皱眉看着说话的人,正是内阁大学士兼户部尚书崔振。
现在他明白为何昨日方彦华会不同他商议就打云字号蜂窝煤的主意,这两人怕是已经结盟,想另起炉灶了。
“此议不妥,方大人此番南下拿到蜂窝煤的方子后便要赶回来制煤赈灾,如何有时间留在扬州清查官员,追剿白莲教。”
李埑赞同道:“何爱卿此言有理,赈灾是头等大事,刻不容缓,还是另选他人前去扬州,让方爱卿专心制煤赈灾之事罢。
不知何爱卿可有好的人选?”
何昭道:“皇上,臣倒是有一个人选,但适才北静王才提到避嫌一事,臣实在不好举荐。”
李埑笑道:“无妨,朕相信何爱卿为人,且先说说是何人罢。”
何昭道:“皇上,臣要举荐的是金陵知府章谦章仲逊,此人在金陵任职数年,不贪不恶,也颇有能为,可担此任。”
这章谦是何昭的门生,在金陵知府的位置上待了好几年了,何昭想着趁此机会将其往上提一提。
李埑的面色逐渐变得凝重,让戴权取了一份奏折拿给殿下诸人传看。
何昭自然是第一个看,看完后神色有些尴尬。
李埑道:“本来朕是打算商议好去扬州的人选和再与诸位商讨此事的。
何爱卿,虽然这章谦有能为,还无贪弊酷烈之恶,但实在太过圆滑,事事以明哲保身为先,怕是当不得此次的担子。”
何昭羞愧地道:“皇上,老臣识人不明,险些误了大事,请皇上责罚。”
李埑忙摆手道:“不至于此,这章谦算是个好的了,只是不适合此次扬州的差事。
想必何爱卿也是觉得此人有他的能为,足以胜任此番差事,没留意他处世之圆滑罢了,朕不怪你。”
何昭拱手道:“谢皇上隆恩,老臣汗颜呐。”
李埑又问道:“诸位可还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吗?”
殿内一片寂静,无人再开口举荐。
过了一会儿,何昭开口道:
“皇上,看完刚才的密报,臣倒是觉得忠顺亲王提议的苏州织造李守义可担此任。”
李埑奇问道:“哦,何爱卿此话何解?”
“方才看到密报了记有李家只派了几个管事前往甄家参加葬礼,说明如今两家关系并不亲密。
臣回想了一下,自奉圣夫人仙逝后,甄李两家再没联姻,逐渐疏远了。
且李家更重视文华教育,李守义其兄李守中曾任国子监祭酒,家风清正。
老臣浅见,还请皇上圣裁。”
何昭此言相当于反驳了北静王的避嫌之说。
李埑笑道:“那就依何爱卿所言,让这李守义领了钦差之职,清查扬州大小官员。
诸位再议一议这密报之中,甄家两次暗中伏杀陈氏子之事罢。”
李埑原以为几人会争论一番,谁料在这件事上,殿内众人的观点一致,都认为应该安抚陈家,但不能过于责罚甄家。最好是让两家私下里解决此事。
【看来父皇虽然做了太上皇,还是……】
李埑心里苦闷,面上不显,开口道:
“既然如此,那朕便赏赐一番安抚颍川陈氏。待明年初春,便由二皇子李铭前往颍川颁旨行赏。”
何昭心中一凛,皇上让二皇子前去颍川安抚陈家,莫不是看好二皇子,动了立储之心,让其前往颍川趁机结好世家。
待何昭等人退去后,李埑神色一冷,眼中有凌冽的寒光乍现,让一旁的戴权缩了缩脖子。
何昭虽是太上皇老臣,但素来与忠顺亲王交集不多,今日却一反常态支持忠顺亲王。
虽然话说的漂亮,什么自奉圣夫人辞世后甄李两家逐渐疏远,可再疏远奉圣夫人也是李家嫁到甄家的,李守义岂能不替甄家遮掩。
何昭的反常让李埑心里有了些不妙的猜测,莫不是父皇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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