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看着众人热切的目光,开口道:“最高那层……屠龙术!这东西一般人学不会,我也不大懂。”
袁宗第惊讶道:“真的有龙啊?能在天上飞能在海里游会吐水……”
李自甲撇嘴,“我是不信的。人人都说龙王爷在海里有水晶宫,合着真有人见过?还有什么井龙王,屁!我又不是没打过井。”
田见秀呵呵一笑,“龙王爷有没有我不晓得,反正屠龙术里的龙不是那个龙。”
“那到底是哪条龙啊?”李过被弄迷糊了。
李自成摆摆手,“不说这个了,就你们这几瓣大头蒜也别瞎琢磨了。再给你们一百年也领会不到。”
冯起龙抿了抿嘴,只微笑着也没开口。
刘宗敏忍不住问,“那大哥领会一下要多少年?”
李自成不禁仰头长叹,“哎!萤虫之光岂敢与日月争辉?谈什么领会,我但凡能学到他老人家的一成……不说了不说了!”
老人家又是谁?众将只能心向往之。
李自成不想继续深谈,这个年代又不可能找到知己。冯起龙一类顶多能做个开明士绅,没法做同志。悲哀!
“你们往后都是当将军的人,个人武力是次要的。打仗更重要的是多动脑子。《步兵操典》、《大顺兵法》一定要背的滚瓜烂熟;《战例选编》作为参考,要活学活用。”
“这个话头先放下,你们回去了多用心琢磨。记着让各队各甲都开起战斗总结会,永为定例。比如爬梯子为什么会掉下来?是上面有人丢石头被砸了,还是自己平时训练不到位,还是心慌意乱手脚不听使唤?找出问题,解决问题。”
“曹操曾说过,军无财,士不来;军无赏,士不往。每打完一仗,条件允许的话要及时论功行赏。作战不力的该警告、该处罚也别手软。实在烂泥扶不上墙,直接清退。”
“这次刘宗敏部作战得力,荣记团体三等功;张成第一个登上城头,荣记个人二等功,披红挂彩在全军表扬!”
保安毕竟是小县,抵抗不强,攻城难度不大,所以相应奖励也就不高。如果是在激烈对战下首登城头,妥妥的一等功。那真是拿命换来的。
说完自家事情,李自成开始算计神部。
他让各将多和对方小头目们拉拢关系,预备挖墙脚。这才是合兵的重要目的。
开会完毕,大伙儿各自散去。
农民军还没过几天好日子,真正的考验接踵而至。
李自成早有准备,不慌不忙排兵布阵,准备迎敌。
十九日,千余官军顿兵城外。
张应昌,榆林卫人,因父阵亡承荫,嗣为都司佥书,经略杨镐用他为左翼游击。
天启时迁参将,调任延绥;崇祯时累升都督佥事,现为定边副总兵。后因避而不击、杀民冒功被解职。病卒。
明代营兵有巡抚直辖的标兵营、总兵直辖的正兵营、副将统辖的奇兵营、参将统辖的援兵营和游击管的游兵营。
标兵营相当于文官巡抚的亲兵;武将总兵以下就是所谓“正、奇、援、游”四营。名字不一定是分工,但是也能看出各部侧重。
比如游兵营人数最少,没有固定防区,所以称为“游”;奇兵营是机动兵力,救火队,可以是骑兵也可以是步兵。
明后期,边军体系中本应带领奇兵奇袭的副总兵转变为率领步卒防守截击的角色。
副总兵张应昌也不攻城,就地安下营寨。
李自成派了个老财管家往军营送信。
“流贼下战书么?”
张应昌冷笑一声,“拉出去砍了!”
管家腿一软摔倒在地,“冤枉啊啊啊,小的是良民,良民!不跟流寇一伙……”
早有亲兵上前把他拖了出去。
稍顷,首级呈上。
张应昌这才展开来信——
“你祖你父杀鞑有功,某素敬重。明日午后三刻,北门外决战,勿谓言之不预也。请各安天命!”
张应昌大奇,这反贼是何人?怪哉!
他爷张臣,历经嘉隆万三朝,前后出任四镇总兵官,名著塞垣,为一时良将。
他爹张承胤,第一位在辽东阵亡的总兵官。
十三年前,奴酋书“七大恨”起兵叛明,攻陷抚顺。“承胤请集兵后行,维翰不听,促之愈急。承胤悲愤以所部进”,战死。
他弟张全昌、张德昌俱为将官。
张应昌不清楚那位奉天倡义革命军大统领有多少兵,但是知道神一元部不少于六七千众。
他不敢大意,立即下令伐木立寨,准备坚守待援。
城头上,李自成把单筒望远镜交给刘宗敏,“多学一学,看看人家怎么扎营的。”
神一元开口道:“兄弟,官军人少,何不趁他立足未稳杀出去?”
李自成回:“张部俱为老兵,咱要谋定而后动。先看看他能耍什么花样。”
大统领一来是给张应昌他爷他爹面子,最主要确实没十足把握。
神一元再次凝神远望。
不多时,他又说道:“老弟且在此观敌料阵,待愚兄去杀杀他的威风。”
李自成抱拳拱手,“祝将军旗开得胜!”
神一元整顿好人马,率四千出了北门。
他前脚刚走,后脚探马来报,延安府出来的官军已行至南边三十里,约千余人。
“敌援兵已至,不如再做打算……”
李自成跟神一魁商量,想把他哥叫回来。
神一魁比较谨慎,但神一元犟驴不听,回话说挡住两个时辰即可。
那只能是李自成出战了。
叮嘱刘宗敏看好家,他从各队抽调出三百六十五骑,亲自去挡援兵。
革命军出南门,二十多骑侦察兵逐次先行。
张洪带着四骑一马当先,前进十多里遇到了官军探马。
“回报!”
他身后一骑扛起旗枪掉头返回。旗枪即是兵器,也是通讯工具,枪头下面有面小白旗。
白旗不是投降。西方为白虎,刑天杀神,主萧杀之秋,此处代指遇敌。
对面的官军也离开一骑,余下三人驻马观望。
张洪抽刀在手,“跟我冲!”
可是官军不陪他玩,拨转马头就跑。
张洪一停,对面也停;再追,再跑。
张洪掉头,对面反过来尾随。
双方就这么拉扯了一阵。
李自成带出来的都是轻骑,没辎重,行军较快,不多时后面几批侦骑逐次到达前线。
张洪聚了十几骑后再次领兵前冲。
这回直追了三四里,然后对面也出现了小队骑兵。
张洪驻足,思量未必打得过,于是两面又开始对峙。
打仗就是这么枯燥且乏味。
李自成得报后一算,距离应该差不多了。
“白旺,带队去冲一阵。”
“得令!”
白旺率一个骑兵队拍马先行。
张洪此时已经上了一座小山,看到白旺出现立即猛打旗语。
白旺抽刀在手,“列队!”
道路不宽,左边是山,右边是河,中间只容的下一排五骑。
整队完毕,慢跑前进。
另一个山头上的官军也开始狂打旗语。
白旺转过一个小弯路,前面官军在望。
“冲锋!”
八十五骑呐喊一声,纵马狂奔。
间距百丈,官军虎蹲炮响。
屁都没打到。
间距六十丈,官军放排枪。
毛都没沾上。
烟雾缭绕中,白旺见对面阵型并不散乱,只得暗自叹气。
此时,河对面山头上的革命军侦骑奋力摇旗,就差把胳膊晃断了。
白旺平举腰刀,放慢马速,然后带队转进前面一个岔路入山了。
无功而返。
榆林参将苑攀龙看到“流贼”号令严整,也不敢再前进。
“应昌兄,自求多福吧!不是我军不努力,奈何贼寇人多势众哇!”
另一边的李自成开始整队返程。
虽然此行没有杀敌,但也算阻挡了官军,目标达成。
留下白旺一队,只要官军动,冲一阵扰敌就行;如果对面出大队骑兵,直接跑路就是了。
李自成带着大队往回走到半路,侦骑来报,神一元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