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日。
李家村的老弱病残原地待命,做后勤。李自成只挑了三十个青壮和几辆驴骡车带走。
李守仓为不能跟着去哄抢老财埋怨了几句。他又胡吹一通自己年少时的光荣岁月,颇有英雄老矣的落寞之情。
李自成无奈道:“您老安心等着就行,可要把这帮人看好。昨晚那谁,偷人婆姨了?这事弄得多难看?”
……
小队人马南下,专挑僻静无人的山间小路走。
天黑前只行了不到五十里路。
十四日。
小队继续赶路三十里,晌午前找了个隐蔽山沟藏身。
西面两座山外就是陈梁涧,那里有个大土豪。
线索是白旺提供的。
那后生跟白鸠鹤是远房亲戚,老家原在清平堡。
白旺幼时家里有山庄傍河塘,林泉可爱。后来有个退休御史想购为墅,白爹不愿意。
御史一封书札送到衙门,白爹被逮以不法事,死在狱中,就此破家。
白旺在御史家干了八年活,十五岁时逃去怀远堡从军。
眼下老御史已死,现在的老财是他儿。
白旺原本也想跟着来打土豪,不过李自成怕他被人认出,容易暴露身份,没同意。
十五日午夜,月明星稀。
民壮和驴车原地留下,田见秀带着前驿卒看守。
李自成等八人以布遮面,各提兵刃走入黑漆漆的夜。
土豪庄子北面三里外有处孤零零的小别院,高高的围墙圈住了上下两层共十六孔超大窑洞。
窑洞里全是粮食。
院里有十个家丁和两条狗看守。
万籁俱寂。
众人蹑手蹑脚走到院外,袁宗第先绕墙半圈,丢进去六个毒肉包。
稍顷,他比了个手势。意思是狗子差不多交待了。
刘宗敏把梯子架起来,李自成第一个爬上去。
院里黑乎乎一片,毫无声息。
李自成学了几声鸟叫,看门狗没反应。
他慢慢翻下墙头,蹑手蹑脚走到门前,捣鼓一通弄开锁头,轻轻的打开了大门。外面几人鱼贯而入。
高一功守大门。
李过和李自甲在门房前站定,里面应该有两个熟睡的值夜家丁。
刘宗敏、刘芳亮和谷可成、袁宗第分别守在两孔住人窑洞窗前。
“动手!”
“咔嚓!”
三扇窗户同时被砸破,六个人翻了进去。
“吵吵一句,人头落地。”
“有贼人!”
还是有个家伙喊叫起来,刘宗敏一刀把他结果了。
其余家丁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众人把家丁们绑起来塞住嘴,丢进一孔窑洞里集中看守。
李自成到大门口张望了一下,远处大宅和村民们没被惊动。
行动还算顺利。
刘芳亮小跑着回去跟田见秀报完信,又跑了回来。
此时粮库院子里已经点起几个灯笼火把,所有窑洞门都被撬开了。
李自成朝众人一挥手,“走,去大宅干活。”
车马队一来,就算再小心,也不免惊动了村子里的看门狗,汪汪声很快响成一片。
这是没法避免的,又不可能把所有的狗子都毒死。
李自成再次翻过墙头,拼着被狗咬一口,举剑把它砍翻。
顾不得各处人声响动,他先把锁链子剁断,拉开大门。
同伙们进入院子齐声大喊:“投降不杀!”
仍然有人不愿束手就擒,三个守夜家丁被依次放倒。
刘宗敏带着几人分头搜罗各处,李自成扛着梯子径直冲向内院。
跑到门口处只见眼前火光一闪。
“咚”的声巨响,三眼铳开火了。
“投降不杀!”
李自成忍着疼痛还在宣讲政策。
护院头子不领情,举起三眼铳当头便砸。
那就不对不住了。
李自成紧抓梯子把他顶在墙上,然后一剑刺胸。了账。
内院已经乱作一团。
李自成从墙头跳入,正好有个衣衫不整的女子要投井,被他一脚踹翻,拖回里屋。
内院住的都是家眷,没遇到什么抵抗。
大宅子很快就安稳下来。
此战共杀了四个人,三条狗。
五六十口男女老少都被驱赶到了前院。
“大伙不要怕,咱家寨主不杀良善。都安分点!”
刘宗敏的话作用有限,尤其女眷们个个面无人色,纷纷嚎啕大哭。
顾财主膝行两步,颤颤巍巍道:“好汉,别杀我。金银财宝任取任拿。”
“你可真大方。”
李自成讥笑一声,掏出张纸开始数落财主罪状。
某年某月霸占良民田产,某年某月抢虏妇人,某年某月杖毙奴仆……
顾财主听到半截,两眼一黑,瘫软在地。
“把他架起来,老子还没念完。”
“%@#……”
老财自知万无活路,开始破口大骂。
李自成不为所动,继续履行程序,“……以上十三项罪名证据确凿,本寨断案公正。现判处顾伯申死刑,就地正法!”
话音刚落,刘宗敏当即一匕首扎进老财心窝。因为没经验,第一次被肋骨卡住,又捅了一刀才完事。
家眷们哭的声嘶力竭。
李自成大喊:“别吵吵!刘三槐出来。”
刘管家瑟瑟发抖,膝行几步一叩到底,“寨主饶命!都是主家逼我干的,我冤枉!”
谷可成上前踹他一脚,“清点家财,饶你不死。”
刘管家急忙爬起来磕头,“谢老爷恩典。”
……
打土豪实在太爽了。
想想看,如果自己种田,一年一熟要完整坚持一年才能收获粮食。而且中途不能出现任何天灾人祸,不然来一次意外就完蛋了。容错率极低。
抢就太简单了。
别人辛苦存了几年的粮食、财货,一波就全成你的了。
爽!
顾家大宅总共清点出金银首饰珍宝药材三麻袋,绸缎布匹新旧衣物皮草两车,牛驴骡羊大牲畜上百,银子五万多两。
李自甲还想把鸡鹅死狗也打包带走,被李自成踢了一脚作罢。
田见秀那边也忙乎完了。
唯一的意外是有个民壮偷捡了个肉包子吃,卒。计划没做万全,忘了收毒包子。
稻子麦子共装了五六万斤。至于小米高粱之类的粗粮只能靠边站,实在装不下了。
顾财主的家产远不止这些,光是城里的一处宅子还屯了五六万两银子,不过那可轻易吃不到手。
缴获收拾妥当,田见秀先行押着大队趁夜离开。
村庄里一片寂静,偶有几声狗叫也很快被止住了。土匪进村,哪个不开眼的敢出来?
李自成给顾家下人们各分了二十两银子;给村民院子里也扔了二十两,门口放了百十斤粮,算利益均沾。死掉的家丁也给留了一百两抚恤。
趁着闲等的工夫,刘宗敏等众好汉排排站,李自成开始搜衣服。
挺好!没人私藏财物,经受住了考验。
天蒙蒙亮时,李自成带着殿后几人撤退。
至于村民们会不会趁机前来哄抢大户,那就管不着了。
两天后,大队返回废弃墩台。
李守仓身子一纵,扑倒粮车上放声大笑。
“黄来娃,打小我就看出你是人才。你出生时天现五彩祥云……”
彩虹屁一顿猛吹。
穷人站在十字街头耍九把钢钩,钩不着亲人骨肉;富人在深山老林耍刀枪棍棒,打不散无义宾朋。
有钱了认你是亲戚,没钱看你连路人都不如。
这一趟收获颇丰,接下来自然是喜闻乐见的分赃大会。
前驿卒,壶芦山、怀远堡和双泉里的壮丁各拿五十两银子,三百斤粮。另外还派给他们一些牛驴羊,回去自行分配。
李家村参与运输的青壮待遇相同,其余老弱只得三两银,一百斤粮,均分十只羊,算封口费。
那位吃了毒包子的后生论起来还是李自成远亲,倒霉蛋一个。抚恤优厚。
这一趟买卖有惊无险,人人乐的合不拢嘴。
他们上哪去找这么轻松,收入又高的营生?
众喽啰们纷纷表示下次还要入伙。
李自成最后训话道:“回去了钱粮小心花用,安分守己,管好自己的嘴。要是谁敢拿出去显摆,老子连夜派人打烂你狗头!”
“都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