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逢黄昏临近,日沐将至。
州府主舍内,诸葛亮为刘釜相召,忙让刚刚处理好的文书,交于记吏,其本人往主厅舍面见。
虽不知刘釜为何召见,但诸葛亮本人,于今日同仲长统相聊后,略有感思,也正想同刘釜回禀一些事情,正以涉及益州内部深层次之事,诚以为关乎刘釜大业之基!
其中之事,涉及甚广,甚至和刘釜意愿违背,诸葛亮足足考虑了一月多的时间。
授勋日前,他本想提及,但感觉时候不到。而于现在,已经不得不言。
方一入厅舍,即看到刘釜翻阅简牍,皱眉苦思之模样。
而在其之背后的书架上,摆满了需要处置之简牍,足见有诸葛亮来相助后,其之辛勤依然。
就是州府诸吏,每于此见之,莫不惭愧。
以益州牧刘釜为榜样,故在几月来,整个州府之内,众吏皆显现出奋发有为之态。
此中行为,只是榜样带头之作用!
且从厚厚的简牍看去,近些年来,从刘釜为安夷令开始,造纸术大有发展,纸张之使用,逐渐扩散到南中,蜀地,并往天下普及,因之书写携带相对方便,多于基层民间应用。
但纸张易受潮,字迹容易模糊,表面又不比锦帛光滑,加上往来已久之习惯,公文又以为正式,遂,竹简之书,依然是官寺中记录和传送的重要载体。
而于士人之间,更是热衷以锦帛传书。
“孔明来了!快快请坐!”
一见诸葛亮到达厅舍门口,正待轻敲门扉,刘釜抬头一看,脸上忧愁尽散,和颜悦色,伸出左手,迎道。
待诸葛亮坐于刘釜下首案几,其目光在刘釜左手畔处理完的文书上,略一停留。
正待出言时,即见刘釜放下了手中文牍,微微叹了口气:“这几日来,益州多地官吏调整,州府事务比战前多了一倍不止。
若非孔明相佐,为我分担大量文书。
只怕我就是夜以继日,单以睡在厅舍,也难以完成。”
诸葛亮身体微微前倾,回道:“此正是亮之责也!也多赖使君明察秋毫,唯才是举,以吏治为先,根除益州前番弊政。即是苦于一时,但以益州兴盛,以为正道。
而时下吏治整合,公布察看,正以合乎大众期许。”
这次吏治调整,以包括南中在内的一些官吏任免,刘釜也听过成都百姓的议论声。
像诸葛亮说的那样,因之让官寺公之于众,并以公布各地任上官吏经历,以为百姓监督。
即是此举,有别开新态之事,世人新颖之间,赞叹连连。
刘釜颔首道:“善!公理早上统计来之产量数据,孔明可曾看过?”
诸葛亮蹙眉而思,见刘釜目光正停留其脸上,即开口道:“亮已见过,同公理相言后,亮正想为使君汇报此事……”
刘釜眸光一动,仲长统本人,自南中跟随而来,对他理念深以为然,多是支持。…
自入成都以来,为州府主簿,常于私下坦言,他于益州世家大族过于优待。而以今岁各地上传的粮食数据,很是说明一些问题。
同样地,诸葛亮尽管也是出身世家大族,但在为人处世上,以公事为先,豁达同以开明。
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诸葛亮时下之态,正是完全融入他之府上,以为处世,能解之所忧,刘釜故将交州忧患先于心中放下。
他含笑而言:“我正于此忧也!孔明请讲!”
感受到刘釜神色中的殷切和鼓励,诸葛亮沉声道:“亮之所见,今岁虽有汉中之战,绵竹又有水患。
但于益州整体收成,比十多载之前,大有提升。
亮观之细微,发现以南中四郡之发展为先。
亮于滇池数月,沿途见闻,自觉是使君于南中,恳田、开发水利、因地制宜之主因,基本之因则在于使君之屯田,以发挥百姓生产之积极。
蜀郡、广汉、巴地,乃至于汉中之地,为大族把控,民多忧劳。
为避赋税,大族之间,更多少报,此为州府之失。
究之根本,自焉以来,益州之地,大族之内,多有累世之恩,文法萎靡,互相承奉,德政不举,威刑不肃。
所以致弊,民心丢失,此所为使君为百姓迎入,而璋之败也!
但于现在,使君之于宽厚,能安一时,不能安一世。”
若是刘璋听到此话,定然疑惑丛生,以诸葛亮此言别有用心。
但刘釜不会,他知道诸葛亮是真正为之处事,同样是为他大业效力。
土地粮产乃是前兆,也是刘焉父子遗留问题之具体表现。可今次官吏调整中,刘釜大量使用蜀人,以恩表那些投效之大族。
这于一定程度上,是可赢得更多人归心,但会让之前被刘璋打压的益州士死灰复燃。以此,自是引得了诸葛亮的担忧。
刘釜于此也是忧思,他不是万能,在对之投效的大族之上,安抚、警惕之外,如何把控,这个度,很难行以把控。
诸葛亮才之言,没有明说,但借纳粮之事,实际也是劝谏刘釜,该行雷霆手段时,当行雷霆手段,不能因之投效,而以放宽。
世界上,没有一碗水,是能完全端平的。
他自己想要益州太平,以恢复实力,但于此,会让益州势力独树一帜。因此之下,必然对未来北伐,与曹操坑正产生影响。
恩威并施,如之于南中之治,同适应于蜀郡等多地,才是成事之道。
诸葛亮这当头一棒,让刘釜豁然惊醒。
政治从来不能以感情出发,更不能因一时之利而蒙蔽。
被之视作未来大后方的益州,即便是亲族,也绝对不能让之有太大掌控。
所为官吏轮调,依然远远不够。大族之间,有纽带连接,以如官官相护,此正以为埋下隐患。
刘釜得以想起,前番他与岳翁景顾商议,以地方荐之本地士人,往南中为吏,诸葛亮为何兴致不高,面带忧虑了。
而今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他之前于地方势力之平衡,确有些大意了!
现在诸葛亮谈起,何尝不是让之坚定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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