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恰克图的第三天,张天昭的船队,就像一条巨大的蛟龙,在波浪荡漾的北海上,从西南方的安加拉河源头,向东北方的色格楞河河口,乘风破浪前进。
张天昭站在领头的木帆船上,迎着凉爽的秋风,望着北海如画的风光,心情十分舒畅。
他眼前的湖水,全是蓝汪汪的,比他今生后世见过的所有的蓝色,都更加蔚蓝,更美丽。
在船上往水中看去,可以非常清晰地看到水下二三十米深的鱼儿。那大大小小的鱼儿,就像在半空中游动一样,无依无靠,时而动也不动,时而像飞箭一般,迅速地消失在深深的湖水中……
在湖岸边的悬崖下,湖中的小岛上,张天昭看见有无数的海豹挤在一起,黑压压的,一大片一大片地聚集着,吵吵嚷嚷地晒着太阳。时而还有几只海豹“濮嗵”地跳进水中,不久,它们又钻出水面,嘴里却已经咬着一条在不断挣扎的湖鱼……
北海的海豹之多,看得船上的人,面面相觑。就是原来北吉部的近卫军们,看见了也目瞪口呆——他们知道北海有大量的海豹,可从来没有想过,它们会多到如此的丧心病狂!
倒是见过大场面的张天昭神色如常,不慌不忙。不过,他却在心里飞快估计着,整个北海的海豹,到底有多少?没有一百万只,恐怕也有七八十万只吧?
想到北海有七八十万只海豹,张天昭心中顿时巨爽无比。更何况,他还知道,在后世罗刹国的淡水鱼业,仅仅是贝加尔湖,每年的捕鱼量,就高达一百五十万吨,占罗刹全国淡水鱼产量的80%以上!
望着富饶的北海,想着年产一百五十万吨的鱼获,张天昭禁不住得意洋洋——这可是他个人的封地,是属于他张天昭的金山银海!
带着金山银海的美梦,张天昭的船队,又航行了大半天,来到了色格楞河河口。这里属于是色格楞河冲积而成的三角洲,在后世是非常著名的湿地自然保护区。
在河口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船队开始逆着色格楞河而行,又走了大半天时间,终于来到了后世的乌达河与色要格楞河交汇的地方。
在真实的历史上,公元1666年,老毛子就在这里,修建了乌兰乌德城堡。
乌兰乌德城建成之后,便马上成为罗刹人侵略东北亚地区最重要的前进基地。
据传,当年清朝与沙俄在尼布楚谈判的时候。就是因为沙俄陈兵数千在乌兰乌德。才迫使清朝的谈判代表索额图,放弃了以色格楞河——贝加尔湖——勒拿河为中俄分界线的谈判条款。而改用了最保守的条款。即以外兴安岭为国界,签订了《尼布楚条约》。
既然连老毛子都看中的地方,并在这里修建了赫赫有名的城堡。那么,抄作业抄上瘾的张天昭,当然也要依葫芦画瓢,在这里修建一座城堡压压惊。
船队很快就停了下来,张天昭吩咐全体人员,注意警戒。这里是东布里亚特人的地盘,对这群狡猾如狼,凶狠如虎的家伙们,无论再怎么小心,都算不过分。
站在船上四处张望,只见河流的两岸,到处是辽阔的草原和大块大块的森林。它们青葱碧绿,相互交错着,显得十分宁静雅致,美丽开阔。
通过望远镜,张天昭发现,在三四公里外的草原上,有一个百余帐的小部落,在悠闲地生活着。
而小部落的人,显然也发现了他们,正有五六个部落勇士,骑着战马,向这里飞奔而来。
几分钟后,那几个部落勇士就骑着马,跑到河边,对站在船上的张天昭等人,大声叫喊道:“大雁飞久了,也要停在湖泊中休息。猛虎巡逻山林累了,也要闭眼睡眠。
请问来自远方的客人,你们是从何方而来?是什么原因让你们在我们的领地,停下匆匆的脚步?你们想在这里停留一天,还是长久停留?”
面对着东布里亚特人抒情般的问话,张天昭只是笑了笑,便让自己的船只靠岸。
船只靠岸后,他叫阿丘拿出一个小礼品盒,跳下船去,把它交给一个部落勇士。
见那部落勇士拿着礼品盒,有点不解其中的意思。
张天昭就笑呵呵地说:“我们是来自湖西的大周部落,要去遥远的恰克图交换货物。
路过此地,见到风景美丽,就想停下来休息一晚。也想拜见你们的那颜,献上我们的敬意,不知道我们可有福气,得到那颜的接见?”
这时候,部落勇士才算明白过来,这原来是给自己那颜的见面礼,便忙不迭点点头说:“尊贵的客人,请稍候,我去去便回。”
说完,部落勇士便骑着战马,一溜烟地跑回营地,把礼品盒交给了正在大账中,等他们回话的那颜夫妇。
那颜狐疑地接过礼品盒,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有一根五颜六色、异常漂亮的挂链,还有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瓶子,瓶子装着小半瓶粉红色的液体,气味很香很浓很好闻。
来客出手不凡,人还没见面,就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那颜倒抽了口冷气,正想着要不要收下礼物的时候,他身边的可敦已经把挂链挂在了身上,把香水拿到手中,还无师自通地拧开盖子,把一点点粉红色的液体,倒在掌心上。
顿时,整个大帐内,都是浓浓的香水味,闻之令人无比陶醉!
世界上所有的女人,都抵抗不了珠宝和香水的诱惑力。当亮闪闪珍贵漂亮的挂链挂在了胸前,当自己全身变得香喷喷的时候,可敦就狠狠地瞪了那颜一眼,意思很明显,仿佛在说,死鬼,你还不给老娘滚去接见客人,还仵在这里找骂吗?
那颜见到自己的可敦戴上挂链后,平白的美上三分。身上香喷喷的,更添几分魅力。
他只得摇摇头,苦笑着说:“陌生的客人送上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们不见一见,有违待客之道。走吧,多带几个人,我们去见见尊贵的客人。”
“等一等,老娘也去!”
可敦是个实诚人,心想:客人没见面,就送了这么大的礼。要是见了面,那礼物岂不更多更好?不行,老娘不能让那个粗鲁汉子把那么好的礼物弄飞了。
于是,她见丈夫带着勇士就要走出大帐,也连忙跟在那颜身后,匆匆地前往河边,会见从远方而来的客人。
大约过十分钟左右,当他们来到河边时。张天昭已经在河边的草原上,铺上一块大红色的地毯,正盘腿而坐,耐心地等待着主人的来到。
在他的身边,叠摆着五六个礼品盒。这些礼品盒,无不比刚才送给那颜的那个,更华丽、更漂亮、更精致。
当部落可敦见到这些精美的礼品盒时,她的眼珠子差点就馋到掉下来。
倒是那颜见到了张天昭,先是愣了一愣,他没料到,所谓尊贵的客人,只是个十来岁的小胖子。但他到底是位高权重之人,很快就回过神来,和可敦一起,走到大红地毯上,在张天昭的对面,隔着两米左右,也盘腿坐下。
“尊贵的客人,我是阿纳部的那颜布达木,这是我的可敦丽仁姆,”坐在地毯上,那颜布达木没有向张天昭行礼,就挺直腰身,表情严肃地说,“请问客人,来自何方,是何人,为何送给我贵重的礼物,又为何停留在我的领地不走?”
阿纳部?张天昭听了,也在脑海中回想东布里亚特人的相关信息。在他的认知里,东布里亚特人中,绝大部分是霍林人,其中又分为十一个大部落,人口差不多有六七万。而这十一个大部落里,并没有叫阿纳部的,看来他们是某个大部落的附属小部落。
在草原上,不管是大部落,还是小部落,对外来者,都抱着强烈的警备心。特别是外来者人数众多的时候,那简直是如临大敌,整个部落都要紧急动员起来,时刻着准备战斗,保卫部落。
布达木也是见到张天昭他们,虽然人数众多,但船上载满毛皮,看起来也像是去恰克图的,所以才没有全体动员。不然的话,现在来到张天昭面前的,就是上百名全副武装的部落勇士。
布达木的无礼让张天昭略感生气,但为了筑城大计,他只好当作没看见,对他笑眯眯地说:“尊敬的那颜,我是来自湖西的大周部落,我叫张天昭,是大周部落的四台吉,受命前去恰克图交换货物。至于送给那颜的礼物,纯粹是出于对那颜的敬意,没有什么坏心思,请那颜放心收下。”
张天昭平平淡淡地话语,落在布达木的耳中,却是充满了疑问。湖西之地,有北吉部,有布加特左右两部,甚至还有莫多托部,他是知道的。可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大周部落?
不过他也不在乎,隔着一个诺大的北海呢,怕什么?再说,他头上还有十一个大部落,六七万丁口呢,难道会怕他一个小小的大周部落?
听到张天昭并无恶意,布达木才满意地点点头说:“那对你的礼物,本那颜就却之不恭。本那颜也祝愿长生天能保佑四台吉,一路顺风,交换如意。”说罢就想起身离去。
可敦丽仁姆见到丈夫想走人,气得连连扯他背后的衣服。如果张天昭不在场的话,估计会大骂布达木没眼色,没瞧到摆那五六盒礼物吗,他还没送给你,你跑什么跑?
张天昭见到布达木想走,也有点意外,心想这家伙真是个直男,没聊几句就想走人,他是怎样当上那颜的,不会是上门女婿吧?就伸手示意道:“布达木那颜,请稍候,本台吉还有几句话想和那颜商量一下,请那颜赏个面子,听本台吉说说如何?”
布达木被老婆扯了几下衣服,也知道自己有点待客不周,听到张天昭说还有话商量,就顺势重新坐好。
装作大大方方的样子,对张天昭道:“四台吉既然有话,那请尽量说,本那颜认为可行的话,保证不会让四台吉难堪。”
“如此甚好。”
张天昭得到布达木的保证,便笑呵呵地狮子大开口道:“因为,以后每年,我都要去恰克图交易货物,而我大周离此地实在太远。
所以,本台吉想在那颜的地盘上,租借一小块土地,嗯,就在我们坐的地方,立一个小营寨,专供大周去恰克图时,在中途落脚休息。
那颜放心,我们租借的地方,绝对不会大,咱们就在色格楞河边圈地,长、宽各660步如何?
如果,那颜能答应本台吉的小小要求,这六份礼物,就是大周租地前六年的租金。另外,还可以每年再送可敦一大瓶香水。”
张天昭说完,就把身旁六份精美的礼物,摆在布达木与丽仁姆面前。
布达木和丽仁姆,听到张天昭提岀要租借土地,建立落脚的营寨,无不愕然异常。
他们活了几十年,见过借粮食,借马匹牛羊,甚至是借老婆的……可何曾见过,有人会向他们提出租借土地?
不过愕然归愕然,布达木还是断然拒绝了张天昭的请求,他气愤比说:“不行,长生天赐给我们东布里亚特人的草场森林,哪里有租借给外人的道理?”
布达木的拒绝,张天昭明显有心理准备,他也不气恼,反而笑意更浓道:“借与不借,我们还可以好好商量嘛。不如这样吧,我先给那颜和可敦,介绍介绍这几件礼物,是怎样用的,好不好?”
说完,他就把六个礼物盒一一打开。
只见礼物盒里,分别装着一面小镜子、一个塑料发夹、一串彩色玻璃手链,两只钻戒、一只怀表和一只女士腕表。
这六件礼品,无一不是布达木夫妇第一次见到的好宝贝。
特别是他们听到张天昭介绍怀表腕表时,说只要看了这么个小小的玩意儿,就可以知道当下是什么时辰,更是把他们眼馋到不要不要的。恨不得把它们全部揽在怀中,马上跑回部落,严严实实地将它们收藏好,传之子孙万代。
到这个时候,可敦丽仁姆已经非常愿意把土地租给张天昭。反正才巴掌大的一块地,又只是租借,不是出卖,怕什么?
再说,租出去之后,除了这六个好宝贝可以全部得到外,每年还会有一瓶香水送上门来,傻子才不干呢!
只是,刚刚丈夫才拒绝了他的请求,这可怎么办……
“如果,那颜觉得租借长宽各660步的土地太多,”张天昭依旧是笑容满面地说着,“不如这样吧,就租借长宽600步的土地如何?不过呢,礼物可要少一件才合理,是不是,布达木那颜?”
说完,张天昭就把那个装塑料发夹的礼品盒收回来。嘴角挂着笑,看着布达木夫妇如何应对。
丽仁姆见到张天昭把漂亮的发夹收回去,没由的心中阵阵发痛,仿佛是张天昭当着她的面,偷走了她的宝贝一样,忍不住双眼喷火地瞪着布达木,怪他不知好歹,害得她失去了一件好东西。
布达木被妻子瞧得心里发毛,他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婆发傻发脾气,冲上来与他撕打不休,让外人笑他“气管炎”。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张天昭没有说话,布达木和丽仁姆也没有说话,双方就是这么怪诞地盘腿而坐着。两分钟,三分钟,很快,就过去了十多分钟……
见布达木夫妇十几分钟没有说话,可是,丽仁姆脸上那种焦虑已经毫不掩饰地表露出来。
张天昭心中微微一笑,就装作皱起了眉头,苦笑着叹气道:“算了,既然本台吉的要求,让那颜和可敦如此为难,就请二位当本台吉什么也没说。本台吉在此住一晚后,明早一定告辞,二位,再见。”
说完,他就要伸手去拿回五盒礼品。当他的手刚触摸到小镜子时,害怕永远再失去好宝贝的丽仁姆,根本不管丈夫布达木,一把就将五个礼品盒全部扒拉到自己面前。
她涨红着脸,喘着气对张天昭说:“四台吉,你租借我阿纳部土地的事,我答应了。不过,刚才你收回去那个发夹,得交出来给我,嗯,还有,大香水每年要两瓶,行不行?”
丽仁姆的动作之快,快到张天昭看到眼睛都睁得老大老大的。不过,等到他听完丽仁姆的新条件后,全身瞬间就放松下来。
因为,他知道,后世老毛子修建的乌兰乌德,这辈子,会在他的手中诞生!
想到乌兰乌德就要在自己的面前出现,张天昭兴奋得眉开眼笑地说:“哈哈,可敦的提议,完全有道理,完全可行。那么,下面,我们就白纸黑字,签定条约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