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到京都的时候,李纲受皇帝和郑皇太后的指派出城二十里迎接,这规格非常之高了,也是皇家表现给世人看的。
陈嘉的一个举动,却让李纲大吃一惊,“冠军侯这是做什么?”
“我打算撂挑子不干了。”
李纲捧着陈嘉递过来的印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哪有你这样的?你辞官也要写奏折上去,官家同意之后你才能走的,你以为朝堂是你家么?想走就走?
看李纲的老脸开始发黑,陈嘉晓得这老头要发脾气了,赶紧把印鉴拿回来,“开玩笑的。辞官的奏章我已经写好了,明天上朝我再递上去。”
“你辞官以后准备干啥去?”一旁的范宗尹实在忍不住,凑过来问。
“出海,我准备去南边去看看。”
陈嘉指指南方,“我想着先去琉球和琼州看看,然后一直向南,那里有大片的荒岛,上面有很多好东西。”
范宗尹咂咂嘴,“商船不是都去过了么,还带回来好多香料。”
“嗯,我想亲自去看看。老实说,我是在我们这些人找退路。如今形势你们也看到了,如果我不能急流勇退,恐怕祸事就要临头了。”
李纲鼻子里面哼了一声,然后又微微叹息,“你在怕什么?听你说话我还真的相信了。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现在真话都不信了?我在你心目中就这么不堪么?”
陈嘉捋捋衣襟,将身上的褶皱抚平,然后骑上马对李纲继续道:“护卫队我会让他们在城外扎营,我就带二百护卫进城。这一点你要体谅我,这次回来我的感觉很不好,为了自己的安全,我必须要这样做。还有啊,辞官以后我会立刻返回幽州,然后从天津出发,一两年里面不会回来了。”
范宗尹大惊,“一两年?你真的要走?”
“那还有假?这次十三道圣旨的事情你们还想不明白么?我已经对大宋朝堂有了威胁,我不走,很多人睡不着的。”
“那幽州怎么办?河东军怎么办?”
范宗尹眼睛瞪得溜圆,显然是真着急了。
对于李纲来说,陈嘉的话他是认可的,河东一系的势力已经过于庞大,再这样下去,陈嘉不造反也要造反了。他虽不舍,但也晓得陈嘉辞官才是最好的选择。对陈嘉,对大宋都是有利的。
可范宗尹不这么想啊,他今年才二十多岁,正是干事的年纪,自己最大靠山走了,自己怎么办?也回家种田去?
陈嘉摇摇头,“小范,你莫要急。朝堂有王相和章相,有福王,有你们,几年里面不太会有什么问题。幽州有王希志李邈,问题也不大。你们在朝堂好好帮助王相他们,只要他们在,你们就无忧。”
“那北方的战事怎么办?”
陈嘉哈哈一笑,“打不赢至少不会输,真当我们河东军是吃素的?现在相互胶着应该就是最后的局面了。打不过我们总守得住,放心吧。”
陈嘉第二天上朝,第一件事情就是递上了辞呈,朝堂为此有掀起风波来。挽留的和支持的炒作一团,奇妙的是支持的都是陈嘉一系的官员,反对的确是吕颐浩和朱胜非这帮人,把个赵榛看得目瞪口呆。
郑皇太后非常恼怒,回到后宫后连续砸了一个碗盏,把一众太监宫女都吓得瑟瑟发抖。
“母后,莫要生气,我去找姐夫,让他莫要辞官。”
赵榛的小手拉着郑皇太后的衣摆,眼睛里面隐隐有泪。他不明白为何姐夫好端端要辞职,但是他自己觉得姐夫这个做法不对。是因为被调回京都而生气,还是因为其他。
郑皇太后见赵榛眼泪巴巴的,不由得悲从中来。
孩子还小,不懂得其中的凶险。那陈嘉一上朝就递上辞呈,显然是对调回京都极其不满,而且这家伙虽然只带了二百亲卫进城,可城外有三千呢。就是这三千干翻了十万禁军,她想用手段都没这胆子。
为啥带三千亲军来,不就是因为怕自己对他不利么?如果心里没鬼,你怕什么?
这里面其实就是个误会。
有了岳飞十二道金牌在前,陈嘉难道不担心?陈嘉岂是束手就擒的人,接到圣旨后他就防备着风波亭这样的事情发生。
岳飞接到十二道金牌后,回到京都还幻想能与皇帝解释清楚,结果在风波亭父子二人加上张宪被秦桧以莫须有的罪名砍了头。政*迫害这种东西,你怎么警惕都不为过。
其实郑皇太后就是想着趁战事胶着,把陈嘉调回来,以明升暗降的方法解除陈嘉军权,放在身边也好看护,倒真的没有害陈嘉性命的意思。
所以不是所有女人都有武则天刘娥这样的政治智慧。她觉得现在是个机会,是个消弭陈嘉军权的机会。没有军权的陈嘉,那就是无害的。至于战事,有宗泽在,问题不大。即便陈嘉有所不满,只要自己多抚恤,时间一长也就没事了。
她就没有想到陈嘉反应会这么大,居然带兵回来,居然第一件事就是辞官,这简直是朝她脸上啪啪打脸,这是在告诉其他人,她有谋害陈嘉的意思。
陈嘉是自己的女婿,有大功于国,只是权柄过重,你若是忠臣就应该能够体谅,除非你有私心。
人的思想一旦进了死胡同,就很难拔出来,更何况郑皇太后还觉得自己没有伤虎意,虎却在城外屯军三千,这是要做啥?造反么?
季涛来了,现在郑皇太后唯一信任的人就是他了,至于福王,章斌元,王璞就算了,防备他们还来不及呢。
“陈嘉在城外屯军三千的事情你知道了吧,现在怎么办?万一……”
季涛拱手道:“太后,十三道圣旨到底怎么回事?前线战事紧张,临阵换帅又是大忌,怪不得陈嘉会有想法,害怕性命不保。”
“性命不保?我难道会害他?难道他不是我的女婿么?难道我在你们眼里就是个随意杀害有功之臣,随意杀害自己女婿的人么?难道不是他心里有鬼么?”
郑皇太后怒不可遏,尾椎骨上腾起一种酸麻,沿着脊椎直冲头顶,说话的声音也高了八度。她生气是觉得自己被人冤枉,被人误解。
季涛见一向温婉示人的郑皇太后居然如此暴怒,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有不妥,连忙作揖道:“太后,这事里面应该有误会。冠军侯若是要造反,他早就带着军队回来了。”
“三千人不是军队?”
“我说的是三十万。太后,三千军队在城外,造反攻城是远远不够的。若真有意造反,为何不带三十万回来呢?那岂不是更有把我?”
“两军交战,他还能带回来三十万军队?”
季涛一听就明白了,一定有人给郑皇太后出主意,说让金人拖住陈嘉的军队不得回京。
想到这里他的背脊全是汗,此人是谁?心思如此无知还恶毒,若是陈嘉一怒之下,带军回京都,趁着金人与辽军纠缠,直接级把京都拿下了,那时候有长城天险阻隔,了不起金人把辽国灭了,大宋却不会有事。
可是这么一搞,大宋可就要乱了。
“太后啊,有辽军阻挡金军,陈嘉如何不能带回三十万?退一步讲,带回五万,汴梁也守不住啊。是何人与太后出的主意?这不但是挑拨太后与冠军侯的关系,简直是要亡我大宋啊。”
说到这里,老泪纵横,膝盖一软便跪了下来,“太后啊,有人想挑拨太后与冠军侯,是想毁我大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