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好一会,宋炳忠才正色道:“官家也算是聪慧之人。谭稹掌控西军,对河东军算是牵制。郓王贬黜江陵,就近控制了大西南的三路禁军和厢军,加起来也有十几万人。江陵地处长江中段,西可以控制利州路和成都府路,往东就是江宁,半壁江山啊。”
陈嘉悚然一惊,连忙拿出地图察看,“特么的,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他真的要惩罚郓王呢。”
宋炳忠嘿嘿冷笑,“郓王是这一代皇子中最为出色的,他怎么舍得贬黜?我一直以为是我们谋划出色,其实啊,只不过是一盘棋,你一步他一招罢了。”
荀程有些诧异,“这话如何说?”
“想必他想通了李师师的事情,我们其实都高估了李师师的份量。她不过也是一个玩物罢了,哪里会有真感情?只是通过这件事情,他发觉有其他力量在推动太子和郓王的斗争,却又不知道是谁,所以他就顺水推舟,来了个暗度陈仓。”
陈嘉接口,“另立太子,却把郓王送到江南,暗中控制江南力量。”
“没错。然后再给你套上枷锁,成为他的驸马。如果你反叛,大义上就站不住脚。然后让你去对付那股暗中的力量。”
荀程听到这里,忽然插嘴,“娶了茂德帝姬,得罪了福王,百官也无法容忍,前太子现在肯定怀恨在心,郓王也对你怀有敌意,谭稹也会牵制你。环顾四周,你处处都是敌人。如果有一天你造反,西边有谭稹,京城有百官,南边有福王和郓王,甚至最南面还有废太子赵桓做最后保险。”
宋炳忠捋捋胡须,“不仅如此,茂德帝姬到了你家,势必与赵琳对立,到时候你就是内外交困,处处受到钳制。而你呢?老老实实帮着现太子坐稳朝纲,自然这些布置都不会发作。如有异动,四面八方全是你的敌人。”
陈嘉这时候算是看明白整个事件的真相,心里寒意顿生。
当你算计人的时候,人何尝不是在算计你?按照这个搞法,说不定还有暗子没有发觉也说不定。
陈嘉被惊呆了,心里翻起滔天巨浪,谁特么说穿越者就能到这个时代任意施为?看看官家这个被定义大号昏君的人,特么算计人的时候丝毫不留余地。
荀程见陈嘉一付坐卧不安的样子,又钉上一颗钉子,“你丈人王璞最近一言不发,我看不是什么好事。”
陈嘉彻底懵了,是啊,这王璞可不是个善茬。论能力他要远超梁几道,而且行事风格老辣,关键能忍啊!辞官回家教书,一教就是十几年,忍耐力比起王安石丝毫不差。如今茂德帝姬的加入,让王薇地位斗降,老家伙心里没想法才见鬼了。
宋炳忠也被提醒,眉头忽然皱了起来,“如果按照这个说法,岂不是他早就发现是我们在暗中串联?”
荀程摇头,“发现未必,恐怕他也是防患于未然。”
“等一下,我们现在推理都是我会造反的前提,关键谁说我一定会造反的?如果我不造反,安心为朝堂出力,岂不是这些布置都不起作用了?”
宋炳忠发出且的声音,“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太强大了,会赚钱,会练兵,会打仗,总之你现在就是大宋的毒瘤,不除不得心安。”
陈嘉被气笑了,“你意思我不造反都不行了?”
荀程摇头,“你造一个试试?搞不好一半人就会离你而去。别忘了,大义为先,你觉得你有成功机会?”
“合着我造反也不行,不造反也不行?那我造一半?”
宋炳忠打断他的话,“别胡说八道,现在正经说话呢。”
陈嘉看看他们两个,无奈道:“现在知情者就我们三个加上一个付九,先混过这段时间吧,总有路可以走的。”
“路当然有,那就是宫里那位郑皇后。”
宋炳忠的话让其他两人陷入沉思,没错,官家若去,太子幼小,势必会让郑皇后垂帘听政,把控朝纲。
有宋以来,就有五位皇后实行过垂帘听政,最出名的就是刘娥,足足执政十一年。
如果与郑皇后交好,获取她的信任,这内外交困的局面就算打开了。
怎么交好呢?
陈嘉低头看看,一股悲凉涌上心头,难道做她的面首?是不是太屈辱了?快五十的老女人了,我特么才二十三。
敲敲小黑板,别特么乱想,讨好女人的方法很多,不仅仅是出卖肉体。
正暗自神伤,王贵敲门进来,“经略,秦桧和范宗尹来了。”
陈嘉收拾心情,抬手示意让他们进来。
“喲,恭喜经略封侯,冠军侯啊,足以名垂青史。”
秦桧的嘴巴的确甜,会说话,情商高,怪不得会得到赵构的欢心。
王贵帮他们泡茶叶,闻言笑道:“秦侍郎,如今礼部尚书可是空缺了,你努努力,说不定就上去了。”
秦桧满脸微笑,偷眼看看陈嘉的脸色,嘴里谦虚,“嗨,盯着这个位置的人那么多,轮到我也不晓得何年何月呢。”
陈嘉自然听出这话是说给他听的,老实说提拔秦桧非他所愿,可人家现在还是工作积极,一心为公,主张抗击外辱的正面人物。没有发生的事情现在套在他头上也不公平。
“你是状元郎,翰林院出身,做过太学学正,御史中丞,礼部侍郎,这尚书一职也是有资格争一下的。”
反正漂亮话没成本,说说也无所谓。
秦桧听陈嘉如此说,心里乐开了花。别看陈嘉年纪轻,职位不过与自己平级,可在朝堂的地位就差太远了。可以这么说陈嘉,炙手可热,足以左右朝堂。
心念一转,突然又泄了气。陈嘉也是礼部侍郎,自己若是做了尚书,岂不变成他的上司了?
一旁范宗尹见秦桧脸上阴晴不定,随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背,“赶紧坐下,你不是有话要与经略说么?赶紧说啊!”
秦桧方才清醒,立刻正声道:“经略,现在外面对官家的旨意甚是不满,礼法上的确也无先例。宗正简王去理论,出来却说合礼,至于如何合礼却没说。”
这事情大家都知道,所以没人做声,只是认真听他说话。
“我从别处听说,有人给官家出主意,之所以不合礼法,原因在于茂德帝姬和郡主的身份。所以……只要去掉身份,便符合礼法了。”
陈嘉豁然起身,惊讶问:“去除身份?”
秦桧点点头,“贬黜帝姬和郡主为庶民,等大礼过后再册封,二夫人说不定也能得到册封。”
陈嘉的嘴巴张得足以塞进一个鸡蛋,“谁啊?出这么个馊主意?”
宋炳忠在一旁却鼓起掌来,“妙啊,以退为进,高招。”
荀程也道:“没错,这办法好。这样一来,各方面都无话可说了。”
陈嘉看看这几位,居然都是一付赞同的样子,心里不由惊叹,出这个主意的人真特么是个人才,这与掩耳盗铃有啥区别?
你别说,掩耳盗铃也罢,偷梁换柱也罢,总之能解决困境的就是好办法。
可陈嘉这一家就成了别人嘴里的笑话了啊。
陈嘉现在真正担心的是赵琳和王薇,就怕她们两个想不开。
赵福金的美貌是毋庸置疑的,陈嘉若是没啥想法才叫胡说八道。
可是按照宋炳忠的说法,未来家宅不宁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就赵琳那脾气,你娶一百个妾她都不计较,抢她正妻却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