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爆豆般响起,方腊的前军犹如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士兵纷纷倒下,身体中弹部位咕咕流着鲜血,士兵们刹时间开始恐惧起来。在他们的认识中压根就没有火枪,有的人还以为中了邪法。
本来就不整齐的队伍,此时开始有些混乱了,甚至有的士兵停下了脚步。
无论他们走还是留,随着枪声不断响起,身边的人不断倒下,义军们终于慌乱了。他们也许可以面对刀枪,可以为了宗教信仰拼命,可是面对无影无踪的敌人,内心的恐惧终于让他们彻底崩溃。
一个人的逃跑带动了二千余残兵转身向大阵奔逃,恨不得爹娘再多生两条腿。
陈嘉一看,立马命令岳飞:“骑兵杀过去,赶他们冲击他们的中军。”
岳飞眼里全是喜悦,长枪朝天一指:“全体都有,锋矢阵,出!”当下一马当先冲了出去,他的副将张宪和李崖紧随其后,五千骑兵还没有全数出击,岳飞已经跟着溃兵闯进了方腊的中军大阵。
方腊见势不妙,转身就逃跑。开玩笑,在骑兵的冲击下,没有甲胄保护的士兵跟豆腐也差不多,何况结阵已经被前军的溃兵冲垮,更加没有抵抗能力了。
也幸亏他跑得快,岳飞一直杀到他的大营门前方调头回转,慢一步就成了俘虏了。
待浑身浴血的岳飞回转,身后五千骑兵竟无一伤亡,义军二万人倒是被杀了一大半。
经过这一战,陈嘉彻底看清楚方腊军的战力,心里反而后悔不已,早知道如此不堪,不如前出兰溪与之决战,那里地形空旷多了。现在倒好,方腊军延绵数十里,这一阵阵打过去需要猴年马月啊。
方腊回到中军大帐,惊魂未定,见众将虽然狼狈,总算全须全尾回来了。
众人见识过河东禁军的战力,这才知道对比西军,河东军更加勇猛凶悍,此时再也没有先前那种狂傲,个个低头不语。
“诸位有何建议?”方腊抱着一丝希望问这些人。单挑死了卢迈和吴邦,特别是卢迈,起义时就开始追随他。二万人又死伤大半,虽然说一万多人的死伤并不会伤筋动骨,可这是第一战啊,士气这东西泄下去容易,想再鼓动起来就吃力了。
俞八看看四周,见他们都不说话,于是硬着头皮出来拱手道:“今日一战我们都看到了陈嘉军队的厉害,如果不能发挥我们的人数优势,恐怕取胜无望。不如退守义乌,那里地形平坦,适合大军展开决战。”
旁边倪从庆担忧道:“官军骑兵岂不是也适合在那里作战么?”
蒋秉哲却摇摇头:“义乌还是有很多小河的,并不是所有地形都适合骑兵,而且土质松软,加上梅雨季节马上就要来临,北方骑兵根本就跑不起来。”
方腊听罢心下甚是意动,他凑足五十万军队不就是为了与陈嘉决战么?可陈嘉不愿意去又怎么办呢?
将心中疑惑问出,大帐内又陷入寂静,正当他越来越不耐烦的时候,一个斥候兴冲冲赶来:“禀报圣公,大帅方七佛在外求见。”
方腊闻言大喜,立刻站起来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催促:“快让他进来,快让他进来。”
方七佛比过去更是清瘦,显得更加单薄,倒是脸色还不错,有些许红晕。
方腊拉着他的手,眼泪就快要下来了。方七佛是他阵中唯一的帅才。杭州失陷时方腊心里除了挂念外还是有些责怪的。今天一战才晓得陈嘉的厉害,如今见到方七佛安然无恙站在眼前,心情怎么会不激动。
“七佛啊,你这段时间去哪里了?让我好找。”说到动情处,眼眶里全是泪水。
方七佛双膝跪下伏地大哭道:“方七佛无用,辜负圣公重托,丢失杭州,罪该万死。”
方腊赶紧将他搀扶起来,动情道:“杭州失陷也不能全怪你,今日我与他交手,损兵折将一败涂地,他们太强大了了啊。如今你来了更好,快快帮我出出主意。”
方七佛闻言倒也不奇怪,起身后又将身后的两人拉出来介绍道:“婺州李德,有万夫不当之勇。”
一个高大黑廋汉子恭恭敬敬朝方腊施礼:“婺州李德,见过圣公。”
方腊疾步上前掺住,仔细上下打量一番后赞叹道:“好一条汉子!”
这李德手型巨大,上面关节鼓胀,握上去就象铁掌一样。方腊眼毒,立刻就晓得此人武艺绝非等闲。方七佛平时很少夸人,这么说一个人还是头一回,说明此人武艺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
方七佛又将另一人引出:“永康陈十四,麾下都是岭南山越,山地作战无人可及。”
陈十四身形矮瘦,特别是两条腿很短,与上身极不协调。方腊却晓得这样的腿才是翻山越岭的好手,长腿是好看,爬山真不行。
陈十四也学着李德的样子,恭恭敬敬施礼:“永康陈十四,见过圣公。”他的语音很是怪异,仿佛异邦人说话似的。方腊晓得他们的语言与宋朝人差异太大,几乎可以讲完全不一样,所以也不见怪。
拉着陈十四的手,方腊也是上上下下打量,见他手指缝里都是老茧,说明是一个射箭高手。只有长期使用箭矢的人才会有这样的老茧。
方七佛指指二人笑道:“李德和十四带了十万大军前来助阵。有他们相助,击败陈嘉指日可待。”
方腊大喜,召集众将宴请他们三人,也算是接风宴。
一时间各营正将都纷纷赴宴,人数太多,大帐也容不下,索性就露天开宴,数百人杯觥交错好不热闹,上午的大败后的阴影也都不复存在。
损失一万多,来了十几万啊,谁还不能开心点。
“圣公,十四手下有一支三千藤甲兵,刀枪不入,甚是勇悍无匹。他麾下四万人都擅长山地作战,我们这里的山对于他们来说如履平地。”方七佛借着敬酒的机会跟方腊介绍这两部人马的特点。
方腊一听,眼睛就发亮了。他也听说岭南山区里有一种古藤编制的盔甲,当地人在深山里面采集一种特殊的古藤,经过三十年的反复油浸暴晒,才能做出刀枪不入的盔甲,甚是难得。
“这李德本是我好友,婺州大户,这次他带了七万人马投奔我们,还携带了大量粮草,我军六十万大军到秋收之前的用度已然无忧。”
方腊这个惊喜非同小可,他最担心的就是粮草问题,如今算是一颗心放在肚子里,顿时轻松无比,心情舒畅的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真是天无绝人之路,瞌睡有人送枕头了。
“七佛,杭州陷落后你去了哪里?”方腊还是非常关心他的动向。
方七佛有点黯然,杭州失陷是他心中最疼的点。特别是方五为了掩护他,带着人阻击追兵,至今下落不明,这已经是他心里挥之不去的阴霾。
“逃离杭州后,我本想穿过山区直接去歙州寻你,那晓得到了歙州才晓得你已经发兵讨伐陈嘉,我想索性再去找一些帮手,于是便去了岭南。路过婺州时,李德听说我要来助战圣公,就将家产变卖一空,召集了七万南越人,又筹集了大量粮草。李德啊,大恩哪。”说实话,这样讲义气的朋友真的少见,且不说他是否有别的目的,就这个毁家助战的做法,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