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的日子到了,陈嘉带着胡铁城小黑,碧月以及护卫队全体,坐着水军的两艘军舰北向沿江而下。
码头上告别人群里的几个女人抱头痛哭,几成泪人。陈琦轻轻拍着陈柳氏的背,眼睛看着远去的军舰亦是眼圈泛红。
谁都没有注意到,在远处的江边,一块巨石上站立着一个素衣少女,江风将她的衣裙吹得咧咧作响,长发在空中乱舞,她的眼里却只有那远去的江帆,慢慢变成黑点。
船到榷场附近海面落锚停下,用小船将军舰上的人转运到岸上。因为没有码头,所以军舰便无法靠岸,只能用这种方法转运。用了半天时间,才将船上的人和物资全部转移到岸上。
“没有码头还是不方便啊。”陈嘉感慨万千,效率太低了。
“对了你们现在做得怎么样了?”陈嘉问前来迎接的杜平。
“很顺利,草棚第二天就全部搭好了,水泥厂和砖厂昨天才造好,现在在烘干。大部分人在平整地面,一部分人造木屋。陈管家在当地招了几百个劳力在那边树林里砍木头。牛和马前天送到的,牛现在就专门拉木头。马在那片平原上,派了人专门放牧呢。”杜平介绍道。
“陈三呢?”
“去河间府了,过两天就回。”
“辽人没有来过?”
“来了,三百多骑兵。不过他们说是奉长公主之命在附近巡逻的,北面山里有残匪,所以他们两千人分头巡视,保证我们的安全。”
“你觉得辽人军队怎么样?”
“也就那样,比以前越来越不如了。”
“呵呵呵,倒是忘记你以前做斥候了。”
“少爷,这几日只能委屈您住窝棚了。”
“没事,我没有那么娇气。对了,水泥的原材料有问题么?”
“有,石灰岩矿距离这里有点远,差不多一百多里,陈三认识了一个当地的富户,那人倒也爽气,直接组织人去挖,运输也算他的。不过石炭距离此地更远,运输极其不便,所以还是要靠船。我们已经派人到河北东路去找石炭和船了。”
“此地物价低,不见得成本会比江宁高,远一点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陈嘉到工地上看了一圈,一千五百人,洒在广袤的平原上就显得很单薄看来还是要人啊。现在基本上靠人力,大工程基本上就是靠人海战术。
远处的森林边上,能看见好多黑点在忙碌,太远了也看不清楚。
水泥厂和砖厂都招收了不少当地人,现在也在建造屋子。
陈嘉逗留了一日后,便带着胡铁城,王庆和李进以及一百护卫骑马赶往河间府。余下的人帮着一起盖房子。
路上将近三百里,走了五天才赶到,在河间府衙千下马的时候,腿一软,差点就跪在地上,若不是王庆扶了一把,估计直接瘫软在地上了。
之所以慢,是因为这一百多人擅长骑马的基本没有,都是将自己绑在马背上的。二是道路难行。三是萧蔷送来的马匹本就不是最好的战马,耐力很一般。回身看看也没有几个比自己好的,一个个东倒西歪的,马匹精神倒还好,因为路上也没有催马赶路,都是一路走来的。
河间府知州刘斌带着几个官员匆匆忙忙从里面赶出来,见到陈嘉等不由大吃一惊:“可是陈安抚使当面?”
陈嘉摇摇手道:“什么都不要说,给我和弟兄们安排住处,吃的,喝的。”
刘斌道:“那就去禁军军营吧,安抚使您就住府衙。”
“不用,我和他们住一起。”见刘斌还要劝,便摇手道:“我现在需要休息,赶紧的。”
刘斌见状也不啰嗦,忙吩咐人先去通知禁军安排住宿,又吩咐人赶紧去准备吃的,又叫来一辆马车让陈嘉坐上去。
陈嘉也不客气,在王庆和胡铁城的帮助下爬上马车,直接趴在上面,这时候他才感觉到臀部和裤裆里一阵阵刺痛。坏了,莫不是把蛋磨破了?
晚饭他是趴在床上吃的,知州刘斌和禁军厢都指挥使杨景来看望,一律都没见。不是没力气,实在太丢人了。大夫下午就来看过了,倒是有经验,说是难得骑马磨破裆很正常,涂点药几天就好,以后出茧子了就再也不会磨裆了。
昏睡一夜后一早醒来,感觉裆部已经好了很多。起床后,和护卫们一起吃了早饭,就趴着腿坐着马车去带着胡铁城知州衙门了。
“你们安抚使大人居然和士兵一起吃饭?”禁军都指挥使马全问王庆。
“这有啥,天天这样的。前两天我们有一次错过宿头,最后在人家庄园的地上睡了一觉,安抚使也一样睡地上。”王庆有点骄傲,这次长途行军,又一次刷新了他的认知。
“为啥?那家人没床?”马全惊异道。
“我们军规里面规定,不许拿百姓一针一线,意思就是不准占百姓便宜。那家人要把床让给安抚使,安抚使不肯,宁可趴在草垛上。”
“安抚使是个好官。对了兄弟,你在护卫队拿多少军饷?”马全望着王庆问。
“三十贯。”
“那还不错。”其实马全觉得并不高,他们军饷加上吃点空饷,每个月也能接近这个数字。
王庆嘴角一撇,他是厢军出身,如何不晓得马全啥意思,心里冷笑:“像今天这样出远差,每天五百文补助,战时军饷翻倍。我说的都是拿到手的,不吃空饷,我们也不允许吃空饷,扣士兵一文钱就要责罚的。”
马全大吃一惊,这不是比禁军高多了么?禁军也分档次,他们已经是禁军里面军饷比较高的了,也就是说全国几百万军队,他们的军饷是算高的。
心里狐疑不定,总感觉王庆在吹牛。
做为河间府最高军政长官的陈嘉撇着腿进入府衙的,刘斌见他走路怪异便晓得磨裆了。
“刘知州,我这次来呢是寻求你帮助的。”陈嘉也没有心情和他寒暄,走了一段路,感觉裆部火辣辣地疼,只想早点办完事情,早点找大夫敷药。
“安抚使尽管吩咐便是。”刘斌小心翼翼说道。他知道陈嘉是干嘛的,也知道这个安抚使主要还是忙榷场的事情,所以小心对付过去就行,天高皇帝远,他也不可能经常来河间的。
“我需要人,大量大量的人,五千不嫌少,二万不嫌多。河间府厢军现在还有任务么?”
“禀大人,厢军现在四千多,基本上没啥任务,四十万禁军在此,打仗也轮不到他们。”
“我全要了。”
“啊?”
“我说我全部要了,另外你能不能再弄点人来?一万也行,五千也可以,流民也没有?监狱的轻刑犯,只要能干活的,都行,河间府没有真定府的也行。”
“流民倒是不少,五万人也有。”
“这样,厢军不是有四千人么?每十天去一千人,路上护着流民一起去。顺便周边县府都发通告,就说榷场招工,月钱二贯。”
“二贯?”
“对,去榷场路上吃食免费。你帮我筹集一些粮食,越多越好,我按照市价满额付钱。”
咣当,刘知州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心里有喜有悲。喜的是治下百姓有了活路,悲的是没有粮食。
陈嘉看他那样子心里一沉,难道这小子要闹幺蛾子?他一直害怕地方官府阴奉阳违,这样会牵扯他很大精力,开玩笑,跑一次就累半死。
“安抚使有所不知,现在河间府粮食根本就不够用,去年大旱,粮食歉收,我们只能开常平仓救济,如今秋粮未下,五万禁军的粮食是万万不能短缺的,所以很多百姓流离失所,河间府上下,就指望着秋粮呢。”
陈嘉见他情真意切,知道大致讲的是实话。
“那真定府,大名府,左近州府难道也没有粮食?”
“他们与我们去看大致差不多的,若他们有粮,我早就想办法去买了来。”
“官家他们不管?朝堂诸公呢?”
“奏章我写了十几份了。”刘斌话没有说话,也等于说完了。
一股怒火从陈嘉心底慢慢升腾,说不出的愤怒。
“禁军现在情况如何?若有粮的话我先借一点,回头我去江南采买再还给他们,加倍也可。”
刘斌苦笑道:“他们?没饿死已经不错了。”
“如果让流民自行去榷场,你觉得有可能么?”陈嘉小心翼翼问道。
“能有一半到榷场已经算他们运气好了。”
“南京幽州呢?他们有没有粮食?”
“比我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陈嘉彻底无语了,现在也有钱买不到粮食。如今没有电话,无法远距离联系江宁,八百里快骑只能往京都,特么的头痛。
十六日前写信给刘斌估计他也刚收到信,早知道多运一些粮食过来的。京都那帮贼子,江南粮食并不缺,为何不买粮救济?视百姓为蝼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