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花园是真的大,占地至少有十几亩,流水亭阁,鲜花处处,有竹林,有巨树,有草,有鸟,还有人。
远远便瞧见一个人在水塘里钓鱼,左右无事便去看看。
钓鱼的是个胡须灰白的四旬中年人,旁边有个而是许的年轻人陪同。
走过去伸头看看一边的鱼篓,鱼篓里才有小猫鱼三两只。
“先生,您打窝了没有?”
中年人回头看看他奇怪问道:“什么打窝?”
陈嘉伸长脖子看看水下,“先生你这个位置不好,这样,你还有多的鱼饵么?多拿一些,我帮你打窝。”
年轻人看看中年人,见中年人点点头,便将旁边的一个罐子提了过来。
陈嘉朝罐子里瞧瞧,“马马虎虎凑活用,你们且等着,我去找个好地方。”
说着便拎着陶罐沿河走去,一直走到一百多米出,方朝中年人招手。
中年人二人便提着东西走过来。
“先生你坐这,我来帮你打窝。”量一量吊杆的长度,便将鱼饵朝一个点上撒去,边撒边说:“应该提前二三天打的,不过今天就将就下,试试运气。”
撒完鱼饵,却没有让老者继续钓鱼:“聊会天,鱼一时半会来不了,过一刻钟再钓。”
中年人闻言笑嘻嘻坐下来,吩咐年轻人帮陈嘉也端了一个小板凳。
中年人看看陈嘉的服侍,捋着胡须问:“来参加诗会的?”
“嗯,他们在蹴鞠,我觉得没意思就出来看看风景。”
“蹴鞠没意思?是他们踢得不好?”
“他们水平都很好,是蹴鞠规则不好。”
“哦?愿闻其详。”
作为一个足球狂热爱好者,聊足球就来精神了,“你看啊,如果两边各摆一个大门,双方以进球数多者为胜。这样就会有对抗啊,可以拼速度,拼身体,拼球技,拼配合,拼体力,拼意志力,那多有意思?不像现在这样就玩花的,软绵绵的跟女人游戏似的。”
“啊是吧,老夫听不太懂,但是觉得很厉害的样子。”中年人是真的没有听懂。
陈嘉折了一根树枝在地上画球场,开始连比划带说,将现代足球模式讲了一遍。
“先生您看,这样既能锻炼身体,又好玩,是不是比现在有意思多了?”
“嗯,的确有意思,有意思。小伙子你会踢么?”
“那当然,我的水平还是可以的。哎,时间差不多了,先生,你可以下杆了。”
中年人依言下杆,仅仅几分钟便钓起了七八斤重的草鱼,中年人气喘吁吁地看着草鱼道:“若不是你帮忙,还不是它对手了。”
“老爷子,这塘子是个宝塘啊,看来平时没什么人钓啊,这鱼都跟傻子似的。”
中年人闻言有点尴尬,旁边年轻人帮着上饵,继续下杆。又是十几分钟,在三人合力下,居然钓上来一条十几斤的青鱼。
“我去,累死我了,”看着旁边也在喘气的二人,陈嘉不由笑道:“先生,以后你来钓鱼可要多带几个人,你要么不钓,钓上来就是大家伙。”
中年人摆摆手道:“这么些年了,第一次钓这么大的,没有你们,非被拖下去不可。休息一下,休息一下。喜子,你去端壶热茶来,我跟这位公子一起喝。”转头又问:“请问公子怎么称呼?”
“晚辈陈嘉,您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
“哎,叫名字多不礼貌。”
“名字不就是给人家叫得么,再说您是前辈,叫我名字也是应该的。”
“哈哈哈哈,有道理有道理。看打扮你也是读书人吧。”
“嗯,读过几年,今年刚考的贡生。”
“哟,那老夫恭喜了。”
“嗨,一个贡生算啥。我的底子差,也就到此为止了。”
“那今年的省试你不去了?”
“去啊,去开开眼界,考得上考不上无所谓,见识一下就好。”
“要努力考上才好啊,至少能做官,光宗耀祖么。”
陈嘉捡起一根草含在嘴里,摇摇头冷笑,“别说考不上,就是考上了也没意思。”
中年人颇有兴致的样子,“为什么呢?”
陈嘉四周看看无人,低声道:“我看您先生也蛮和善的,我一会说的话出门就不认账的啊。”
中年人大笑,捋捋胡须,“你且说,说完我就忘了。”
陈嘉将凳子朝他这里挪挪,低声道:“您说做官为了啥?是不是应该保境安民,为百姓福祉而努力?”
中年人点头称是,示意陈嘉继续。
“你看现在有几个当官的是这样的?嘴上说得好听,私下里有几个不是鱼肉百姓的。您看啊,当官的一个个都赚的盆满钵满,老百姓呢?吃上饭就不错了。为啥这样?国家体制出问题了,当官的和读书人有钱拿不说,还不用缴税。现在人人都想读书当官,就没有人为百姓考虑。所以啊,像我这样想为百姓出头的一定下场不好,那就索性不当官。”
中年人奇怪问:“人人想当官不好么?总有为百姓着想的好官吧。”
陈嘉笑道:“为啥人人想当官?那是因为当官有好处啊。就这个想法,您说会有几个想到老百姓的?即便有几个好官,能救几个百姓?自身都难保了吧。”
中年人呵呵笑道:“那你准备怎么救百姓呢?”
“救啥救?我现在就想多开一些作坊,多雇佣一些人,能改善他们的生活,能让家人生活无忧就行了。多大的胃口吃多少饭,多大的头戴多大的帽子,您说是吧。”
中年人想了想又问:“你的意思要改革咯?”
“当然要改革,不过改革要讲究方式方法,大刀阔斧的那是傻子,最好的改革就是温水煮青蛙。大禹怎么治水的?堵不如疏啊。开作坊,搞贸易,消化大量人力的同时还创造财富,通过外部环境的改变去慢慢影响朝堂。不过呢,只要阶级不改变,说啥都是废话。即便现在改革成功了,过了一段时间还要改革。一旦哪一天改革停滞了,就是江山要换主人的时候了。”
“嗯,温水煮青蛙?堵不如疏,不错,很有见地啊。那么用什么方法疏导呢?”
“前面说了啊,鼓励百姓开作坊,做贸易啊。”
“都去开作坊,做贸易那谁来种地呢?”
“嘿嘿,地就在这里,要么降低租金,要么就荒着。就是要种地不划算,让那些地主把土地吐出来,让没有土地的人去耕种。”
“那粮食哪里来?”
“那就要说到贸易了,我们粮食少了,有地方粮食多啊,南边些个国家有的是粮食。占城,真腊,大越。他们那里的粮食一年可以种三季,粮食多得吃不完,”
“即便他们有粮食会卖给我们么?”
“给钱买都不卖,那就揍他们,揍到他们愿意为止。”
“那岂不是要开启战端?”
陈嘉将口中已经嚼得发苦的野草吐出去,“打仗这事情要分几方面来看,我们现在的军队与辽国打,那是找死。和西夏打呢?劳民伤财。但是打南边这些国家没有问题啊,而且打赢了收获还大,是一笔好买卖。”
中年人哈哈哈大笑:“那就是欺软怕硬啊。”
陈嘉嘿嘿冷笑:“如果军队这么继续烂下去,恐怕以后自己就是那个软。精简兵马,锻炼新军,提升军队战斗力,提高军人的地位,以后才不会变成那个软。”
中年人微微冷笑道:“提升武人地位?那是会有军队祸乱的。”
陈嘉当然晓得现在重文抑武的现状,叹气道:“一个国家本来就应该文武并举,即便是害怕武人造反,那就要在制度上限制,而不是一味打压。文官比武人略高,也无可厚非,但是压迫狠了武人便没有了血性,一支没有血性的军队怎么打仗?靠文官去打么?武人打不了,文官又不会打,当大宋周围的国家都是吃素的?等国破家亡的时候,是不是会清醒?可那时候还来得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