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的举动已经惊动了陈府上下,张有泉不晓得少爷又准备捣鼓啥,赶紧跑来看看。
两层布中间夹了三层纸,做成了简易过滤装置,覆在瓦罐口上用绳子绑好。
“陈三,这几个瓦罐你来绑,按照我刚才的办法。”
陈三今年二十多了,身材不高,也没见多壮硕,可谁会晓得他曾经是沙场上的一员悍将。
陈嘉将盐块放到一个大碗里,放进水以后拿筷子搅动,直到盐块充分溶解,随后端着碗慢慢将水倒在过滤布上,看着黄水慢慢渗透进布里,最后表面留下了一层黄不拉几的杂质。
经过几次过滤,最后碗里的盐水已经非常清澈了。
将水倒进锅里,一个下人开始点火烧水。陈嘉随手抄起锅铲在里面不停搅动,随着水蒸气的蒸发,众人诧异看见锅里慢慢地出现了白色糊状的东西。
陈嘉让下人撤去炉火,又不停搅动了一段时间,锅子里面出现了一种雪白的粉状物体,都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小岚调皮,伸手就想黏一点吃吃,被陈嘉一巴掌拍了上去:“还不能吃,这里面还有一点不好的东西。”
将盐盛出来,又加水溶解,再加了一点点碱土水和熟石灰水,再次搅动,本来清澈的盐水出现变成了不透明的乳白色。
盐水倒入锅中加热搅拌,最后盛出来的就是白皙如雪的盐。
陈嘉黏了一点放进嘴里,嗯,味道纯正,嗲!
“你们来尝尝,这才是好盐,真正的精盐”
陈柳氏疑惑地尝了尝,眼睛顿时就睁大了。
张有泉也尝了尝,一脸的不可置信。
娇娇尝了尝,没啥反应,特么的腐朽的封建社会大小姐,啥也不懂。
小岚尝了尝,头晃得跟拨浪鼓似的,头顶上的两簇童髻也一阵乱摆,“呸呸呸,好咸。”
娇娇一巴掌呼上去,“谁让你吃这么多的。”
陈柳氏看着眼前的精盐发呆,她管家那么多年,对盐是有认识的。这种精盐只有极少极少人会有,陈柳氏也只是在商铺里面看见过一次,掌柜当成宝贝一样。
宋朝的盐铁酒都是专卖制的,盐的生产和售卖需要官府发放专营执照和盐票,商人拿着盐票去盐场提货,再卖给各个地方的商铺售卖。
别小看盐这东西,利润太高了,朝堂每年税收在六千万到七千万贯之间,光盐这一项税收就达到三千多万贯,可见盐的重要性了。那些掌握盐票的盐商更是赚得盆满钵满,宋朝有名的盐商沈家,章家等身价都在千万贯以上的。
陈柳氏接过碗,抓起一把,看着盐从手指缝间如沙一般流下,不由得眼睛就红了。多少年啊,做梦都想尝尝那雪白到刺眼的精盐到底啥味道,如今却在自己的手里自由流淌。
其他人没有见识过精盐,他们所谓的精盐就是碧月第二次拿来的那一种,颜色白一些,颗粒小一些,哪里见过这雪一样的盐啊。
张有泉的眼睛也红了,恶狠狠地朝四周看了看,“今天的事情谁也不准出去嚼舌根,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脸上蚯蚓疤痕又开始扭动起来,吓死个人。
陈柳氏也清醒过来,同样恶狠狠吩咐:“敢说一个字的,直接淹死。”
众人吓得浑身打颤,陈柳氏和张有泉说得可不是恐吓,他们出手打死下人,顶多去府衙报备一下,交点罚款罢了。当然了,契约里面写得很清楚,在契约有效期内,若下人触犯主家利益,被打死或者致残主家是无罪的。
陈柳氏和张有泉非常清楚这一碗精盐代表什么,财富!这个世上除了天然的少量精盐,绝大多数都是他们平时所吃的盐块,粗盐已经是盐场里面精挑细选出来的高品质盐了。
他们也很害怕,所谓怀璧其罪便是如此了。自家弄一点自己吃吃就算了,可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制盐的过程,这是取死之道。若是那些盐商知道了,说不定家破人亡就在眼前。
陈琦下班回到家,看到眼前的这一碗精盐也呆滞了。这侄儿是开了挂么?一会香水,一会精盐的,哪里学来的?
精盐的严重性他自然更清楚,沉咛半晌以后,缓缓吩咐:“这事情暂时保密,绝对不能外传。我和章家还算熟识,章老爷人也不坏,我看看有啥办法可以和他们说说这件事情,也许是件好事也说不准。”
陈柳氏有点担心,她看看丈夫,又看看坐在旁边神游太空的陈嘉,再看看一脸凝重的张有泉,长长叹了一口气:“夫君啊,这事情你可小心从事。章家背后站着章相呢,如果他们起了坏心思......”
张有泉插言道:“富贵迷人眼啊大哥,平日里关系再好,这大富贵放在眼前,谁知道会有什么想法。”
陈嘉看看他们一付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由笑起来:“这方法太简单,今天那么多人看到了,只要有心人用一点点手段,决计隐瞒不住。”
张有泉一呆,心里如翻江倒海,难不成都杀了灭口?
陈琦看看自己的侄儿,眼神中闪过一丝欣赏。长大了啊!早已不是以前小时候唯唯诺诺的样子,就这副坦然,已经让陈琦刮目相看了。
陈柳氏见陈嘉一付没心没肺的样子,气恼地举手就准备一巴掌呼过去,手举了一半,忽然又放下,舍不得啊。
陈嘉见陈柳氏举手又放下,只是气恼地望着自己,轻笑道:“婶娘您放宽心。既然保不住秘密,那就合作共赢。或者卖一个好价钱,或者合作说做生意。总之我们不留在手里就是。”
张有泉冷哼一声:“少爷,这事可不简单,要知道多少人会杀人灭口保住秘密,那些盐商背后不是皇亲国戚,就是朝堂重臣,像我们这样的人家,人家说灭也就灭了。”
“嗯,那就让它不再是秘密就好。”陈嘉满不在乎看看几个人张大嘴巴看着自己,继续道:“不就是精盐的提纯方法么?挑几家大盐商,把方子卖给他们。这精盐提纯也是需要成本的,吃不起精盐的还是大多数,吃得起的就那么多人,没有你们想象那么赚钱。”
陈琦捋了捋胡子点头同意,:“没错,现在大多数人都吃不起盐,更何况这精盐,那就找几家,把方子卖给他们。”
“找谁?”陈柳氏问。
“章家和沈家,还有淮南那几家,每家二千贯,方子给他们。”陈嘉斩钉截铁道。
陈柳氏看看眼前的碗,里面的盐在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不由叹息一声。钱啊,若是陈家有实力,一年几万贯都是能靠它赚到的。
陈琦低头想了想,“那就找郑知府出面找他们,到时候给郑知府一千贯好处就是了。”
陈嘉摇摇头,“这钱我们不能拿,拿了太烫手。城外不是很多流民么?干脆就将拿到的钱在城外开粥铺,一万贯至少能救济不少百姓呢。”
其他三人闻言相互看看,有心反对却都不好开口,毕竟接济流民是一件善事,道德层面来说他们也不好反对。
“其实我赚钱的方法有很多,香水只是其中之一。盐铁酒都是官府专卖,里面水太深,一个不好就会祸及家人,这些利益我们不碰就是。救济流民我们家能得到诺大好名声,这也是我们家保命的手段,以后遇到其他事情,别人想动我们家都要考虑考虑。”陈嘉的话很实惠,前世那么多人做慈善,真当他们都是心善?很多人是冲着利益去的,也是一种变相的保命手段。
所谓做好事不留名,做好事不求回报。那些大张旗鼓的,晒捐款单的,实际目的都不单纯。
陈琦这次是真的惊讶了,陈嘉的话语仿佛在他眼前打开了一扇门,豁然开朗。不错啊,如今谁不想保命?有了名声就能保命!没见王璞在江宁开了书院,名声大振,就是朝堂那些大人物见到他也都要客客气气的,就是这个道理。
他这个总捕头说不定哪一天就会得罪人,有了这些名声背书,他还怕人家轻易动他么?
砰地一声,陈琦一掌拍在桌子上,“就这么办。明天我就去找郑知府,让他出面邀请盐商过来,卖方子的钱我们都去接济流民。”
他是一家之主,既然他拍板了,其他人也就无话可说。
第二天张有泉来告知,昨天发生车祸后,那红衣女子将所有人的损失都赔偿了,还送来陈府五十贯,表示歉意。张有泉没敢做主,所以来问陈嘉的意见,陈嘉想都没想吩咐管家婉拒,毕竟自己人这里没有任何损失,这钱不好拿的。
至于那红衣少女的身份他也没有去关心,能骑马的,总不是简单人家就是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陈嘉把修改好的图纸交给杜平他们后就没怎么再关心作坊的事情,他对建筑一窍不通,专业的事情当然交给专业的人。倒是张有泉三天两头往作坊跑,少爷不上心,他这个管家再不上心可怎么得了。
街坊邻居有很多人进入了杜平的建筑队,包括那杨家兄弟。
陈嘉每天早锻炼的时候,更多的人都热情打着招呼,学拳的人有几个去了建筑队工作,却有更多的人参与进来学拳,好为人师的陈嘉也都倾心教授。
白日里除了读书,就是和碧月下下五子棋,围棋是不懂的,所以五子棋正好。娇娇和小岚也时常会参与进来,小岚来得少,主要还是带着一群小屁孩在余定河两岸戏耍。
自从有了香水,来请婶婶出去玩的人便多了起来,婶婶的闺蜜群增加到了十几人,所以婶婶在家的时间也少了许多。
陈琦还是按时上班下班,现在治安情况良好,衙门里也少了很多事,按照陈嘉的说法就是啥时候衙役们失业了,便是社会大同的时代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