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纲骑马追上宋钦宗的队伍时,宋钦宗的车辇已然冲出了汴梁内城,也彻底轰动了汴梁全城,听到消息的汴梁军民、百姓和官员纷纷赶来查看究竟,宋钦宗的车辇却是不管不顾,一个劲的只是向着南薰门的方向飞奔,慌慌张张有如丧家之犬。
见此情景,李纲当然是心中大急,大喊着不顾危险的策马狂奔,硬生生的抢到了车队前方,张臂拦住了宋钦宗的车辇,红着眼睛大吼道:“官家,你往那里去?难道你真要抛下江山社稷和汴梁国都不管了吗?”
车帘掀开,哭得满脸泪痕的宋钦宗和朱皇后夫妻出现在李纲面前,张开了口后,宋钦宗还直接哭泣出声,抹着眼泪说道:“卿家,不是朕要弃江山社稷于不顾,是这形势不容朕不走啊,金人随时都可能兵临城下,援军却毫无指望,朕如果不赶紧南下,只怕迟早会被金人所害。所以你就别拦着朕了,让朕走吧。”
“官家莫怕!”李纲赶紧安慰道:“滑州方面至今未有金人渡过黄河的呈报,这就说明金人距离汴梁尚远,我们还有充足的时间整顿城防,全力备战,只要我们做好了充分准备,金人就算是有百万雄兵,也休想窥视汴梁半眼?”
“那有那么容易?有那么容易就好了!”
宋钦宗哭得稀里哗啦,朱皇后也抹着眼泪恳请道:“李卿家,既然官家决意要走,那你就让他走吧,汴梁城你想守,那你就留下来守,让官家与本宫先走行不行?”
“不行!官家乃天下之主,怎能轻离国都?”
李纲的愤怒反对让宋钦宗夫妇哭声更盛,也让从其他车上下来的白时中和李邦彦等宋钦宗找到由头,当众在大街上弹劾李纲的僭越无礼,唆使宋钦宗立即将李纲拿下问罪。结果就在李纲和他们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御街上又传来了一个男子焦急的喊叫声,“皇兄,不要走!等等我!等等我!”
再接着,马蹄声中,宋钦宗同父异母的弟弟赵构骑着一匹白马飞奔而来,同样是直接疾奔到了宋钦宗的车辇前方方才勒马,然后才刚跳下白马,赵构就赶紧向宋钦宗行礼说道:“皇兄,你不能走,你千万不能走啊!金兵已经近在咫尺,汴梁危如累卵,正是人心慌乱之时,你如果再弃城而走,汴梁就彻底完了!”
宋钦宗大哭不答,旁边的李邦彦则大声说道:“康王殿下,是汴梁重要?还是官家的性命需要?既然你也知道汴梁危如累卵,那你为什么还要阻拦官家南巡?难道你想让官家留在这守不住的汴梁,让金人所害?”
“住口!”赵构勃然大怒,指着李邦彦喝道:“分明是你们这些奸诈小人贪生怕死,不敢与金人决一死战,所以才拼命怂恿皇兄南逃,想乘机保住你们的身家性命!”
怒斥了李邦彦后,赵构又赶紧向宋钦宗拱手,满脸焦急的说道:“皇兄,臣弟求你了!千万不能走啊,臣弟可以对天发誓,一定会全力辅佐你坚守汴梁,抵挡金兵!”
素来没有主见的宋钦宗有些动摇,旁边的白时中一看情况不妙,忙向宋钦宗进言道:“官家,千万不能犹豫啊!眼下金兵距离汴梁尚远,你还有南巡的机会,倘若犹豫耽搁,待到金兵逼近乃至兵临城下,你就是想走都来不及了!”
听到这话,胆子连赵九妹都不如的宋钦宗顿时打了一个机灵,赶紧拼命点头,然后大声说道:“快,启驾,出城,去襄阳!”
“皇兄——!”赵构冲到了车辇前跪下,抓着宋钦宗的脚含泪喊道:“你不能走啊,你不能丢下汴梁不管啊!”
“朕没办法,朕也是没办法啊。”宋钦宗哭着摇头,还突然灵机一动,说道:“九弟,既然你坚持要守汴梁,那你留下守吧,朕现在封你为监国王,天下兵马大元帅,许你在垂拱殿理政,留在汴梁代替朕署理一切军政事务!汴梁城,朕就交给你了!”
“臣弟不敢!”
赵构赶紧推让,宋钦宗则是忙不迭的说道:“就这么办了,印章你自己刻吧,册封诏书也由你负责颁发!来人,把监国王拉开,让朕出城!”
赵构拉着宋钦宗的脚不放,还直接哭出了声音,李纲也跪下来极力恳求宋钦宗留下,然而已经被白时中和李邦彦等人彻底洗脑的宋钦宗却坚持不听,还逼着禁卫军士卒把嚎啕大哭的赵构和李纲拉开,然后领着几个亲信在无数围观百姓的注视下仓促南逃,直接逃出了南薰门。
见此情景,听到消息跑来看热闹的汴梁军民百姓当然一片大哗,李纲好不容易才稍微稳定的军心民心也顿时重新慌乱到了极点,无数百姓还马上就商量起了尽快出城南逃,李纲见了心如刀绞,可是又毫无办法,只能是含着眼泪搀起大哭不止的赵构,说道:“殿下,别哭了,事已至此,怎么哭都毫无作用了,还是尽快进宫召集百官宣布陛下的诏令,然后安排部署如何守卫汴梁吧?”
“我,守得住汴梁吗?”赵构有些茫然的问道。
“守得住!一定守得住!”李纲给赵构打气道:“汴梁城高壕深,坚固无比,城里又粮草充足,挡住金兵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毕竟是赵九妹,迟疑了一下,赵构还是不太有信心的说道:“那,我就试一试吧。”
岂止是赵九妹没有信心?宋钦宗弃城南逃的消息传开后,区区几天时间之内,汴梁城里就有好几百名的大小官员弃职而逃,早早就带着老婆孩子出城南下,拖家带口出城逃命的百姓更是数不胜数,军队士卒同样是逃亡严重,几支自发赶来勤王的地方义军也一轰而散,城里城外都弥漫着末日来临的气氛,军心士气一起低迷到了极点。
这些情况报告到了赵构面前后,赶鸭子上架临时担任监国的赵九妹当然也是无比恐慌,忍不住向来汇报备战情况的李纲问道:“李留守,官员和军民百姓逃亡不断,如之奈何?”
李纲这次终于无法回答赵九妹的问题了,半晌才说道:“臣也无计可施,只能是指望人心尽快自行稳定了。”
赵九妹无奈叹气,又问道:“金兵那边,可有消息?现在打到那里了?”
“臣也正为这事奇怪。”李纲答道:“自何灌与梁方平两部先后溃散之后,滑州那边就一直没有送来金兵的动向消息,也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赵九妹又叹了口气,心里还不由自主的有些动摇,有些想要效仿宋徽宗和宋钦宗出城开溜,结果就在这个时候,兵部尚书孙博突然大吼大叫着,捧着一个木盒子连滚带爬的冲上了赵九妹办公的垂拱殿,“殿下!殿下!滑州!滑州大……,哎呀!”
过于紧张激动,话还没有喊完,孙博就被门槛绊倒,当场摔了一个狗吃翔,性格严肃的李纲见了有些来气,开口呵斥道:“孙尚书,你堂堂一个兵部尚书,举止如此失礼,成何体统?”
没有理会李纲的呵斥,也根本来不及爬起身来,趴在地上孙博就抬起了头,用歇斯底里的声音疯狂吼道:“殿下!滑州大捷!三战三捷,没让一个金兵渡过黄河,还杀了金人的七王子完颜宗朝!”
李纲脸上怒色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赵九妹更是一下子就瞪圆了眼睛,先是满脸不可思议的和李纲对视了一眼,然后才转向孙博大吼问道:“什么?滑州打胜仗了?连打三个胜仗,还杀了金人的一个王子?真的假的?!”
“回禀殿下,千真万确!”孙博赶紧抬起自己带来的木盒子,大声说道:“金人七王子完颜宗朝的首级在此,请殿下过目!”
赵九妹彻底呆住,还一个劲的掐大腿检查自己是否是在做梦,李纲则迅速回过神来,惊叫问道:“怎么可能?我们在滑州的军队都溃散了,那里还有军队和金兵交战?”
“留守,没有官兵,但是有义军啊!”孙博手舞足蹈的喊叫道:“梁山义士马良,统领四百余名义军士卒坚守白马津,先后三次打退金兵的抢渡,杀敌超过了两千啊!”
“四百多义军?挡住了六万多金兵?”终于轮到李纲怀疑自己在做梦了。
“梁山马良?梁山马良?”赵九妹满脸惊奇了,惊讶说道:“是他?是他替本王守住了白马津?”
惊奇过后,赵九妹又突然回过神来,重重一拍桌子说道:“做得到!他做得到!如果说别人用四百多军队就挡住了六万多金兵,杀了本王都不信!但是马良,本王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