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曹玮犹自如一个无情的点钞机器一样机械的盘着一摞金纸。
身边五六摞比盘坐在地上的他还要高出那么一两个头的金纸是他这大半天的成果。而从他已经木然的脸色中也不难看出来,他对于这样的重复性劳动已经是无聊麻木到一个怎么样的程度。
一个多小时前,他问过林风,问这些金纸是不是已经够使了。可林风只是笑了笑,来了句多多益善。
多多益善?这在曹玮理解过来就是不够。而考虑到这事关自己的承诺,他也只能继续加上一把劲的一口气盘到了这里。
人都盘麻了。
而眼看着马上就要月上中天,突然间的一阵滴滴哒哒的声响却是把倚在曹玮后背上,半长着小嘴露出一对小兔牙,睡得有些迷迷糊糊的陈静仪给惊醒了起来。
“怎么回事?嗯...喂!”
完全凭借本能反应的摸出了随身携带的砖头手机。而一听电话那边的消息,本来还迷迷糊糊的她也是立马来了精神。
“什么?是...我知道了。我现在在东平洲这边,大概明天早上可以坐船回去。如果这是上级要求的话,我可以跟他谈谈!”
简短的几句话之后,陈静仪直接挂断了电话。而面对曹玮询问的目光,她也是不加遮掩的解释了起来。
“是温老师...他和潇洒那帮人发生了冲突。目前所有人都被关在了局子里。社会舆论现在对警方很不利。尤其是媒体正在鼓动温老师和朱婉芳提起诉讼,想要控诉警方无能,要让老师自己动手去保护学生。”
“上面的人知道我和温老师有点联系,希望我劝劝温老师,放弃诉讼。”
“你怎么想?”
一听这话就知道,温老师大战古惑仔肯定是旗开得胜,再不济,也是一个旗鼓相当的局面。不然这些媒体不会这么兴奋,以至于说都要煽风点火的让温老师去怼警察了。
对待黑涩会唯唯诺诺,对待警察重拳出击。这是香江媒体的一个普遍尿性。毕竟警察不敢拿他们这些无冕之王怎么样,可黑涩会却真的敢一把火把你家报社给烧个一干二净。所以...
警方也很无奈,谁叫他们的身份让他们没法做这么出格的事情呢。所以想了又想,就有脑子灵活点的人想到了陈静仪和温嘉文之间的关系,而本着一个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念头,这才有了这么一通电话打过来。
陈静仪好歹也是警察队列中的一员,先天立场摆在这里,她自然是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当然是好好地劝温老师一下。把警方得罪狠了,对温老师没好处。总不能说就因为那些记者许诺的一点好处,他后半辈子就要过上每走两步就要被交警贴一遍罚单的日子吧?”
想想后半辈子天天被交警盯着,压个线都要被贴张罚单的凄惨模样。曹玮果断的点了点头,表示。
“你说的有道理,人的确不能看这么点蝇头小利。”
“你明白就好...对了,我怎么睡着了?”
看着曹玮肩膀上明显有湿了一块的痕迹,陈静仪忍不住就有些脸红了起来。
也是有些奇怪的,明明作为一个常年无休的警察,她熬起夜来往往都是一个通宵一个通宵的,可哪知道今天不过是叠了几张纸钱,就突然的来了困意,然后止也止不住的就迷迷糊糊趴在了曹玮的肩膀上。
关键是还留了口水,这实在是太羞耻了一些。
以至于她根本就不敢怎么提及的,只能是尽可能的牵扯着曹玮的注意力,让他不去关注这个问题。可不关注?怎么可能。
陈静仪以为自己只是不小心留了点口水,但曹玮可是真切感受过被那对小兔牙啃在肩膀上的感觉。
说真的,要不是陈静仪是个女人,并且还是个睡相挺可爱的冰山美人,他早就一巴掌呼过去。
而眼下,顾及着陈静仪的脸面。毕竟女人吗,脸皮薄是正常的。他并没有直接揭了她的短,而是顺着她的话头就回答了起来。
“可能是被催眠了吧。”
“催眠?”虽然是她主动扯起了这个话题,但被曹玮这么一扯,她还是觉得有些没边。
不过曹玮可不是信口开河。他只是把嘴对着端坐在法坛后面的林风一努,就有些纳闷的说道。
“你忘了吗?之前风叔一直在念经来着的。叽里咕噜一大堆的,我听着都头疼。估计你也是听着听着就懵圈了,所以不自觉就睡着了...奇怪,怎么风叔现在不吭声了?”
嘴上这么一边说着,曹玮也是顺手往边上一拿。结果只感觉摸了个空的他回头一看,好家伙,边上几筐子金纸居然都已经给他点完了。
说是多多益善,但这下都已经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总不能还让自己点下去了吧。
心里长出了一口气,曹玮立马就对着端坐在那里,觑着眼盯着火烛的风叔使了个眼色。结果没回应,这就让曹玮立马就挑起了眉来。
什么情况?对自己视而不见?还是说,他把魂给飞出去了?
有些纳闷的站起身凑上前去,结果还没等离近了,曹玮就听到一阵匀称的呼吸声从林风的嗓子眼里传出来。而再一看他那半搭的眼睛,分明已经是没有了聚焦的模样。
好家伙,坐着睡觉也就算了,合着您这还睁着半支眼的,是打算吓唬谁呢?
心里面有些哭笑不得,曹玮也是立马在林风的面前挥了挥手。
“风叔,风叔!醒醒,马上天亮了!”
一句话让林风陡然惊醒过来,而一回神,看到站在自己面前一副似笑非笑模样的曹玮。林风立马就是干咳一声的,打起了马虎眼来。
“咳咳,我没睡。我就是凝神冥想了一阵子,毕竟要招魂吗,我总要调整一下状态的不是...”
“明白,我理解...”点了点头,曹玮摆出了一副言之有理的模样。然后陡然之间的话锋一转,他就直接打了林风一个措手不及。
“你刚刚是梦到什么了,我听着你好像在念叨那个女人的名字...”
“不可能,我明明梦到我在和观音菩萨喝茶...”
一句话脱口而出之后才回过了神,林风没好气的白了一脸坏笑的曹玮一眼,也是直接开始挑起了刺来。
“幸亏你这辈分大,不然你看全真道的那些长辈们会不会批死你。金纸点好了没有?”
“都点完了。你说多多益善,反正我这是再也找不到一张能点的金纸了!”
“都点完了?那可是我这好几年的存货?”一看那高高几摞,隐约中透着一股子纯阳无垢的金纸堆。林风眉头一挑,嘴角都仿佛有些控住不住的抽搐了起来。
“好!真是太好了。有了这些金纸,想必今天晚上是水到渠成,事半功倍了!”
“两位,请站好自己的位置,我现在就开始开坛做法!”
虽然有些好奇林风这诡异的神色究竟从何而来,但到底是正戏开场,曹玮也只能是按捺住好奇心的退到了林风的身后来。
林风此刻手持三清铃,叮当一声铃响。
这道门法器催动之下,顿时整个空气都仿佛是为之一肃,然后就只见林风抓起一把白米,往烛台上一洒。火光飞溅之下,他已经是以一副昂扬顿挫,阴阳变化的语气念叨了起来。
“急咒神兵神将急急如律令!仙人为我敕白米。急咒吾奉太上老君,神兵神将急急如律令!”
这是传统民间法术施展的一个标准流程,以咒语以及法器的运作作为整个施法流程的开端,四平八稳的同时也意味着整个仪式已经是步入到了正轨之中。
曹玮虽然不知这仪式流程的详细,但他能感受到阴气此刻正在林风的动作下汇聚。隐约之中,好像有人已经藏身于暗处,并且隔着这么一道不可明视的两界壁障就注视起了在场几人的一举一动来。
这事曹玮能够察觉,主持仪式的林风自然也能。
所以他立马口风一变,一边抽出桃木剑,穿过一张金纸的往烛焰上一点,一边就手持朱笔,直接在一张黄纸上写起了陈静仪母亲的生辰八字以及生卒年月来。
“一柱真香烈火焚,十方阴神上遥闻!今有孝女诉冤声,奏启判官请亡魂!火来!”
一声大喝,手中桃木剑一指。烧到一半的金纸飘飘荡荡的就落入到了法坛面前的火盆中。而早已经跪在火盆前的陈静仪连忙拿起金纸往火焰上一续,就按照林风事先教她的那些在嘴里念叨了起来。
“诸位鬼神阴差,阴司判官。信女亡母为奸人所害,十余年来真凶逍遥法外。信女恳求诸位鬼神开恩显灵,将亡母魂魄召请过来,告知真凶究竟是何人。让亡母能沉冤得雪,令恶徒伏诛,令信女尽孝!信女诚心跪求!”
陈静仪说完,一边结结实实的叩首在地,一边就将手中的金纸不断的引燃在火盆之中。
而肉眼可见的,金纸烧化的青烟宛若一条游龙一般的就没入到了半空汇聚起来的阴气之中。而阴气陡然加剧之下,两个模糊的身影也开始慢慢自其中浮现了出来。
“风老四,怎么是你这夯货在这开坛做法?”
“召请鬼魂,犯了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