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宴楼后院。
一桌酒菜已经上好了,只有穆庸和莫弛两人对饮。
“究竟怎么回事?”穆庸开口问道,“凭你的才学,不应该会落榜才对!”
莫弛扯了扯嘴角,说:“具体细节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大概已经猜到了是什么原因?”
“是什么?”
“考前曾有人拦住了我,说是有位贵人想招揽我。”莫弛喝了口酒,慢慢说道。
“是谁?”
“王佺。”
“王佺!”穆庸听言已经猜到了三四分。
王佺此人嫉贤妒能,他是绝对不会让一个像莫弛这样有才能的人出现在二皇子周皓然面前的,否则他在二皇子面前显示出的能力就站不住脚了。
“看来是这厮狐假虎威,借二皇子的势力来打压你!”穆庸对莫弛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而且穆庸敢肯定,周皓然绝对不知道这件事。
莫弛早就猜出了七八分,但是莫弛并未前去鸣冤,不仅是因为他没有证据,而且他从这件事情中看出了一些不一样的意味。
连科考殿试的结果都能够左右,莫弛可不认为只凭区区一个皇子手下的门客就能办到,这说明大康朝廷中已经有许多人站了队。朝廷气象混浊,夺嫡之势愈演愈烈,莫弛已经有脱身的打算。
“莫大叔和明哥儿知道吗?”穆庸接着问。
莫弛点点头,说:“已经知道了,他们并不知晓其中缘由,只叮嘱我莫要想不开。”
穆庸点了点头,对莫弛劝道:“弛哥儿你还年轻,下次再考也没问题!”
“只怕是来不及了!”莫弛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不知道什么人在陛下面前翻了些舌头,说我纨绔不化,不识礼数,陛下下旨,让我五十岁之后再考,此时长安城的大街小巷都已经传扬开了。”
“什么!”穆庸惊讶不已,他回来后只先后去了穆府和津宴楼,并未听闻长安城中流传了些什么,所以并不知道此事。
“怎么能这样?”穆庸替莫弛感到不值,“这是要绝了你的科考之路!”
“我已经断了这门心思了。”莫弛又喝了一杯曲临香,醉醺醺地倒在桌子上说:“也好,正好让我看到了朝廷那班奸臣的丑恶嘴脸!我还不如快快活活的做个教书先生去,以免以后身在这污浊朝廷里勾心斗角,劳神耗力。”
穆庸闻言有些不忍,他突然就想起了在山洞里守诚道士说的话,守诚说的没错,这样的朝廷怎么看也不是长久之相。
不为小跑到后院禀报:“少爷,徐阁老来了。”
话音未落,徐堰之直接进了后院,一进来便看见莫弛醉醺醺的倒在桌子上,穆庸静静坐在一旁。
徐堰之听说了康帝周煜下旨让莫弛五十岁之后再考一事后,便立刻赶到了津宴楼来看望莫弛。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现这种事,但以他多年的眼光,莫弛绝对是个治国为官的好苗子。
莫弛醉倒在一旁,徐堰之只好问穆庸:“四公子,究竟怎么回事?”
穆庸沉默了许久才慢慢对徐堰之说:“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
穆庸没有讲明,只引用了屈原的《离骚》来暗示。
徐堰之身为多年的科考主考官、文学大家,自然知道这一句话的意思。
徐堰之看了看趴在桌子上的莫弛,有些悲痛,悲痛朝廷失一千里马,又觉得有些可惜,可以莫弛不能展其志,尽其才。
“阁老是两朝老臣,可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穆庸言语中已经有些愤怒。
徐堰之看了穆庸一眼,以为穆庸是问为什么莫弛会被陷害,但还是回答说:“二龙夺嫡,伤及无辜。”
若是放在以前,这个回答足以让穆庸信服了,但经历过汤家寨一事后穆庸已经不相信这一套说辞了。
难道守诚道士说的会成真,朝廷真的会对他穆家下手!穆庸对不偏不倚、两边不靠的穆家有了一种深深的担忧。
让不为将喝醉的莫弛扶下去休息,穆庸又饮了一杯酒,然后对徐堰之说:“阁老慧眼,难道看不出朝中局势吗?”
徐堰之叹了口气,缓缓说道:“陛下一心只求长生,近年来已经多次不理朝政了。太子和二皇子又斗的如火如荼,也不会真心照理国事。”
“丞相韩湘一心只想明哲保身,在朝堂上和稀泥。”穆庸顺着徐堰之话头继续说:“而阁老又不理朝事,我外祖父一人虽然有心整顿朝堂,但可惜苦苦支撑,无力回天。放眼望去,在朝堂上矜矜业业的人所剩无几,几乎所有人都在小心翼翼的选择队伍。”
徐堰之有些惊讶又有些赞叹,穆庸在政事上所展现出来的天赋已经超出了他之前看到的估计。
“那四公子以为应当如何?”徐堰之继续发问。
“我不知道。”
穆庸简短的回答让徐堰之有些猝不及防,许久之后徐堰之才说:“你不是不知道,你是不能知道!”
因为你姓穆,你的父亲是禁军大统领!后半句徐堰之没有说出来。
穆庸倒是没有想到徐堰之会这么想。
穆庸不能知道,这的确是一个原因,不过刚才那个问题,穆庸确实没想好应该如何回答。
穆庸笑了笑说:“阁老想多了,穆庸确实不知。”
徐堰之没有追问,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避嫌也好不知也罢,穆庸在这件事上什么也不能说。
“只可惜了莫弛这么一个好苗子。”徐堰之终究是觉得可惜,还有一丝愧疚,这次科考他并未像以前一样做主考官,若是当时他当时领了主考官一职,或许今天莫弛的悲剧可以避免。
穆庸冷笑了一声,说:“一潭死水就算是有人搅和也干净不了多久!”穆庸起身走出单间,“还是弛哥儿说得对,入朝为官还不如去做个教书先生,也好免去这许多勾心斗角!”
徐堰之看着穆庸的背影渐行渐远,许久之后才站起身来离开了津宴楼。
前厅莫老汉仍然给络绎往来的酒客说着评书。
“朔风一夜碎琼瑶,丞相乘机进锦貂。只望回心除恶孽,孰知触忌作君妖。刳心已定千秋案,宠妒难羞万载谣。可惜成汤贤圣业,化为流水逐春潮!”
“好!”
“好”
……
众宾客齐声拍掌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