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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1,南坡之变

    1320年——1328年南坡之变,硕德八剌被弑,也孙铁木儿被拥为帝。元朝后期夺位内乱分起。

    1320年,元仁宗的儿子硕德八剌即位。

    据说当年答己提议兄终弟及时,约定哥哥死后把皇位传给弟弟,弟弟死后把皇位传给哥哥的儿子,哥哥的儿子死后再把皇位传给弟弟的儿子,如此让皇位一直在兄弟俩之间传接。海山是粗人,但很实在,死后按约定把皇位传给弟弟。弟弟元仁宗有文化,但私心重,生前就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当妈的也是疼老小。答己装聋作哑,默认元仁宗坏了规矩。

    硕德八剌即位后,丞相铁木迭儿欺负新帝年幼,益发飞扬跋扈。朝中几乎只知道有铁木迭儿,不知道有皇帝。朝堂上稀稀落落,丞相府熙熙攘攘。群臣都跑去丞相那里捧臭脚。

    硕德八剌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开始留意扶植自己的势力。他罢免了跟铁木迭儿沆瀣一气的左丞相阿克繖[sǎn],提拔和自己投脾气的拜住为左丞相,分削铁木迭儿的权力。铁木迭儿提出要调整人事,硕德八剌同意,但铁木迭儿举荐的人硕德八剌一概不用,只用拜住举荐的人。

    铁木迭儿看出苗头不对,立即去找答己(现在升格为太皇太后)。答己把硕德八剌找来,说你能坐上皇位,铁木迭儿出力不小,你怎么跟他对着干呢。硕德八剌说我没有啊,我只是任用贤能、罢除奸邪而已。太后碰了个钉子,大怒:白养你这孙子!

    铁木迭儿知道了又羞又恼:合着把我当奸邪了。

    硕德八剌顶撞太皇太后打压铁木迭儿,引起一些人的不满。被罢免的左丞相阿克繖趁机联络跟太皇太后、铁木迭儿走得近的大臣,密谋改立硕德八剌的弟弟为帝。有人把消息告诉了硕德八剌。硕德八剌借口开会将这些大臣招进宫,不审不问,直接拉出去砍头。

    他不审不问是担心这些人供出太皇太后或铁木迭儿后让自己为难。太皇太后、铁木迭儿的势力太大了。硕德八剌不太敢跟他们直接交锋。他在杀了阿克繖等人之后,把他们的家产都赐给铁木迭儿,以示铁木迭儿跟逆党不是一路人。但是他内心里实际上已经认定铁木迭儿就是逆党的背后黑手。

    此后,但凡铁木迭儿提出的动议,硕德八剌一律“不允”。

    铁木迭儿又羞又恼称病不出,不再进宫。

    过了一段时间,铁木迭儿上朝销假,说我病好了可以上班了。硕德八剌不咸不淡地说:你年老体弱,还是再休息一段再说吧。

    铁木迭儿被病退了。

    铁木迭儿回到家,又羞又恼又忧又惧,没多久真病了,并且一病不起,死了。

    老太后得知情夫死了又伤心又难过。她后悔立硕德八剌为帝,叹气:“我怎么会养出这样一个小儿”。

    没多久,太后也死了。

    这下好了,硕德八剌再没有顾忌的人。他迫不及待地对铁木迭儿一党展开清算。一批一批的铁木迭儿党人被赶出朝廷。一堆一堆的铁木迭儿旧政被推翻。

    他任命拜住为右丞相,接管铁木迭儿全部权力,然后将铁木迭儿抄家,剥夺铁木迭儿官职和封号。

    铁木迭儿一党的残余惶惶不可终日,狗急跳墙决定和皇帝拼死一搏。

    1323年,硕德八剌出巡上都。

    蒙古实行两都制,蒙古老家的都城称上都,中原的都城称大都。上都在现在内蒙古锡林郭勒盟正蓝旗。元朝皇帝夏季去上都办公,天凉时回大都办公。

    铁木迭儿余党在皇帝从上都回来的路上设下埋伏,趁夜黑人静之时率军冲入皇帝的行宫大帐。

    尚未安歇的硕德八剌听见帐外大乱起身要去看个究竟,迎面撞上叛兵,被叛兵一刀砍翻在地。

    因为事发地在上都郊外的南坡店,所以史称“南坡之变”。

    发动政变的大臣宣布拥戴忽必烈的长子长孙也孙铁木儿为帝。他们之所以没立海山的儿子,是因为政变首领和海山有杀父之仇。他们之所以拥立也孙铁木儿,是因为他根红苗正。忽必烈的长子长孙的身份容易被朝里朝外接受。也孙铁木儿生在草原长在草原,从没受到过汉文化的影响。让他当皇上会得到希望保持蒙古传统的守旧派的欢迎。无广告网am~w~w.

    从仁宗以来出现的汉化倾向让党内的老同志忧心忡忡,担心江山变色。也孙铁木儿一句汉话都不会说,这当然会让他们感到放心。

    总之,政变分子弑君另立并没有遭到党内外的抵制。满朝文武没一个替硕德八剌鸣不平。

    朝中原本就不支持硕德八剌继承皇位,认为仁宗没有按约定把皇位传给海山的儿子,这事做得不对。另外硕德八剌做了三年皇帝,有两年因为财政困难取消了年终分红。剩下的那一年也只是意思意思。大家虽然嘴上谢赏,心里却在骂娘。硕德八剌清洗铁木迭儿一派的同时为了压缩财政开支裁减冗官,搞得人人自危。硕德八剌之死倒是遂了广大干部的心愿。

    也孙铁木儿被从漠北接来登极坐殿。

    他宣告登基的诏书写得非常有趣,是有史以来唯一的一份大白话的登基诏书。

    他说:我是“薛禅皇帝(忽必烈)可怜见嫡孙”,“今我的侄皇帝(硕德八剌)生天了也么道,众人商量着:大位次(皇位)不宜久虚,惟我是薛禅皇帝嫡派”,“从着众人的心,九月初四日,于成吉思皇帝的大斡耳朵(上都)里,大位次里坐了也。”

    也孙铁木儿不会说汉话,以蒙语发诏书,然后让人翻译成汉话。翻译大概是跟元曲学的汉语,把这么严肃的诏书翻译得跟元曲对白似的,令人莞尔不禁。

    顺便说一句,与唐诗宋词相比,元朝著名的是元曲,也就是有唱念做打的戏曲。文人不能通过科举考取功名,也不愿替蒙古人做事,转而利用所学自娱自乐,创作了很多戏曲。最著名的元曲作家当属关汉卿。他最著名的代表作是《窦娥冤》。

    戏曲的目标人群是普通百姓,所以戏文都是采用通俗易懂的白话文。

    平常老百姓说的都是白话文。文言文属于书面用语,只有写文章才用到。文人包括皇帝百官平常唠嗑也是说白话文。皇帝文化程度不高,亲手诏书或口谕可能会用白话文。但正式诏书,尤其是像登基公告这么重要的诏书,一定是要用文言文来写。皇帝的诏书有专门的写作班子负责,字斟句酌,精益求精。

    也孙铁木儿身边也有一个写作班子,但是用蒙语写作。蒙语诏书写好后交给翻译班子翻译成汉语。翻译对皇帝的诏书不敢使用意译而使用直译。按照蒙语的语法顺序逐词逐字翻译出来就是这么一个啼笑皆非的东西,就像网络翻译机直译英文闹出的笑话。

    直译很难体现文采。但太没文采也让人笑话。

    元朝皇帝给寺庙下了一道圣旨。和尚把它刻到石碑上,现在依然留存。

    圣旨是这么写的:但属寺家的水土、园林、碾磨、店铺、解典库、浴堂、人口头疋,不拣甚么,不拣是谁,休倚气力夺要者。更这和尚每(们)道有圣旨么道,没体例的勾当休做者。做呵,他每不怕那甚么!圣旨俺的。鼠儿年三月十三日,大都有时分写来。

    圣旨的意思是:凡寺庙财产,不论什么,谁也不能仗势侵夺。和尚也不得自恃持有圣旨,做违法乱纪之事。如敢做,他们岂不知畏惧!钦此!某年某月某日,写于大都。

    蒙古人重武轻文,不重视什么文采,说明白就得。不仅是汉文诏书,就是蒙文原文也谈不上文采。

    蒙古人之前没有文字,到了成吉思汗时代才有了文字,还是仿造回鹘文的。忽必烈在位时让国师八思巴借鉴藏文重新改造了蒙文。蒙古人有文字的历史非常短。

    文字都是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刚创造的,哪里会有什么文化积累,能写明白就不错了,还能奢望什么文采?

    也孙铁木儿是元朝皇帝中文化水平最低的。他在上都即位时身边也没有精通汉文的官员。他来到大都后也不重用汉人。文武百官中的汉人大臣屈指可数。能在他跟前说上话的只有一位大臣,名将之后张珪[guī],但说了也白说。也孙铁木儿不相信汉人,不会采纳汉人的意见。

    他来到大都后宣布要学习汉文,学习儒家经典。这话传出去引起儒生一阵小激动,以为儒家的地位被皇帝肯定,自己将有出头之日。实际上也孙铁木儿不过是做个姿态笼络汉人而已,并且作为以汉人为主的多民族国家的领导人确实有必要听懂汉语看懂汉文,如此而已。

    他学儒家经典不久就开始抱怨,我做的所有决策都不是受儒家经典的启发。这些儒家经典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价值。

    他对汉人的笼络不过是形式上的,但对蒙古人的笼络是动真格的。

    也孙铁木儿是被蒙古贵族扶植上台的。他比较识趣,上得台来大赏群臣,搞得朝堂上一团喜气,到处洋溢着过节的气氛。

    他大封群臣,尤其是给拥立他为帝的政变分子加官进爵。后来一想不对劲,把自己和政变分子膘一块让人觉得自己皇位来得不正,又把政变分子满门抄斩。

    他把自己从漠北带来的一批人安插进来,将汉人和儒家大臣挤出朝廷。朝廷又恢复成蒙古人和色目人的天下。汉人大臣只剩下张珪装点朝堂。

    张珪的爷爷本是金国降将,帮蒙古人灭了金国立下奇功。他爹接班后帮蒙古人灭了南宋被封为侯。张家对蒙古人忠心耿耿,被誉为元朝“四狗”之一。

    也孙铁木儿靠买好群臣过了几年的皇帝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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