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乾顺的决定虽然让众多对西夏忠心耿耿之人感觉到心痛,但是却也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今已经到了这般地步。
不仅仅是西夏,那负责援助的克烈部的古尔汗也是对此没有意见。
他的兄长忽儿札忽思·布亦鲁黑汗乃是克烈部的首领,如今他带着部落的小半人马来援助西夏,但是最后变成了这个模样他也十分的为难。
如今黑山军司的道路已经打开了,也就是说蒙古大军不但可以在西夏纵横,他们还随时都可以反戈一击冲入漠北草原,直接从后方攻打他们克烈部。
这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他们已经不安全了,尤其是他们的后方都出现了危险,这就让古尔汗着急了。
凭良心说他并不是对自己的兄长多么的忠心,甚至也想要借助这一次机会能够掌握兵权,然后在找到机会夺取部落。
这个想法是真的挺好,但是到现在为止,机会还没来,但是部落就没了。
他不是傻子,想要成为部落的首领,前提就要是有一个部落。
所以在面对李乾顺想要投降金人的这件事情上,他非但没有多嘴,反倒是不断地暗中协助,必须遏制住那蒙古人的进攻。
在这种大势所趋之下,并没有人发现,有一个人的神情越发的不对劲儿了起来。
曾经的辽国大将,萧合达!
他本是辽国大将,扈从成安公主来到西夏之地,因武勇善骑射而被当初的李乾顺留下,虽然对他算不上多么的信任,却也是西夏大将。
而且这些年东征西讨的也颇有几分功劳,甚至李乾顺给他赐予了国姓,李!
但是在恩宠之下,萧合达的心中仍然还有一份希冀,对辽国的希冀。
他是萧家之人,虽然不是什么真正的权贵之人,但他对辽国,或者说对辽国的某些人仍然是有着难以割舍的感情。
而且投降西夏也不是因为他李乾顺对自己多么的好,单纯是因为那个叫做耶律南仙的女人,也就是当年他的主人大辽天祚皇帝耶律延禧的族女。
当初他陪着南仙来到了西夏,那个女人为了辽国求援西夏,将自己嫁入了西夏之中。
李乾顺当年刚刚掌权,也对其毫不吝啬,奉为皇后,并且产下了一个孩子李仁爱。
一切看着都是那么的平常普通,而作为随从的萧合达亲手将这个女人送到了西夏,送入了皇宫,送到了李乾顺的床榻之上。
亲眼看着这个女人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
之后的他一心一意为李乾顺征战,不为别的,就因为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西夏之地,自己是她唯一的依靠,唯一的依仗。
只有自己的实力被人看中,她在宫中的日子,才会更加的好过。
这种感情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甚至哪怕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都不敢对自己说。
他只能一次次地告诉自己,他萧合达是大辽成安公主耶律南仙的扈从,是一个本该死在大辽的人。
他不能对那个女人有任何的非分之想,不能!
可一次次的征战之下,他换来的不是那个女人的平安,换来的不是大辽的延续,他换来的只有几个让他逐步坠入深渊的消息。
大辽覆灭了,甚至是在西夏的帮衬之下,被西夏亲手送上了覆灭的道路。
元德七年,辽被金朝灭亡,在深宫之中听到了这个消息的耶律南仙悲痛欲绝,她没想到用自己换来的希望就是这么的不堪一击。
不仅如此,其子李仁爱也在这一年忧愤而死。
苍天无眼,一个年幼的孩子,他如何会因为母亲国家的灭亡而这么快的忧愤而亡?
为了这个孩子,他的母亲甚至都不敢让他知道辽国的过去,甚至都不敢让他对自己的母国有任何的感情出现。
那是她的孩子,也是她最爱的孩子。
那,是她的一切。
可即便如此,孩子还是死了。
死的这般蹊跷,这般可笑。
而这个消息只是前奏而已,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当初还在前线的萧合达就听到了那个让他近乎于崩溃的消息。
自己在心中维护了半生的女人,她死了。
死在了西夏皇宫之中,死在了空荡荡的宫殿之中,死在了自己的手里。
她的国家没了,她的孩子没了,她的一切都没有了,她也没有在活下去的信念了,在李仁爱去世之后。
耶律南仙就开始了绝食,直到死亡。
这个消息传来之后,萧合达整个人都呆愣的不知所措,他整个人仿佛坠落了深渊之中,但是他仍然没有反抗李乾顺。
因为在这个消息传来的那一刻,还有一封信。
那熟悉的娟秀小字,让萧合达第一眼就看出来了主人是谁。
信里面没有让他报仇,也没有让他光复大辽,更加没有让他为她再做任何事情。
那里面只有一句话,四个字。
“好好活着。”
因为这封信,萧合达苟活到了现在,也因为这封信,他如今成为了那西夏大将,在对阵蒙古之中,他身先士卒死战不退。
他为李乾顺争取到了一次次的生机,但是一人之力如何能够扭转天下。
西夏还是失败了,失败的李乾顺做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他投降了金人。
那可是覆灭了辽国的金,那可是导致了南仙死去的金,那可是他的生死大仇,他如何能够坐视不理。
萧合达决定不能再继续看下去了,在李乾顺的使者前去大金的时候,他也派出了自己的心腹。
“你要去西域之地寻找那耶律大石...不,你直接去甘肃军司,去寻找我辽国大军,告诉他们的统帅这里的事情,同样告诉他们,我等愿意帮助他们夺取西夏。
只要他愿意,便出兵河外,我等拼死也要给他杀出来一条活路。”
决绝的萧合达不惜拿出他的全部实力也要豪赌一把,同样他只给了这个人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若是西山活起,那便是成了,若是没有.....
萧合达知道如今的处境有多么的艰难,他也知道那所谓的辽国,那耶律大石恐怕也不再是当年的辽国大将,忠心之人。
他不知道如今的大辽还有没有当年的勇气。
不过不重要了,他再决定的那一刻,就没有想要活下去的想法。
“就算是不成功又能如何,大不了....去下面在守护着你,下面阴冷,你那么柔弱的女子,在下面一定受了很大的欺负吧。
你等我,很快我就去保护你了。”
夜深人静之下,萧合达手中握着那最后一封信看着那苍白的夜色,眼睛之中全都是坚持和决绝。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在烽烟四起之下,西夏更是连连败退,那古尔汗也在想办法回转自己的克烈部之地。
而那西山之上却仍然没有任何的狼烟升起,看着那平静的西山,萧合达走出了自己的营寨,他的身后是早就已经准备好的数千精锐。
“我们回家!”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什么鼓舞士气,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将所有人的心都调动了起来。
这么多年的征战,萧合达已经是夏州都统了。
当初跟随着李乾顺前去对阵蒙古,也导致了夏州空虚,让岳家军的寇成和杨再兴能够在河套之地趁虚而入,得到了不少好处。
如今他离开,自然也要回到那里,然后再次建立起那心中的大辽。
夏州现在有岳家军,有还在坚持的党项人,有从阴山流窜过来的契丹人,当然还有汉人。
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数千大军不加掩饰的朝着夏州方向而去,这当然隐藏不了,或者说那夏州都统萧合达就没有想过掩盖自己的行踪。
大军呼啸而过,得到消息的李良辅顿时带着那李乾顺的怒火朝着他追击而来。
河水涛涛,虽然有早就暗中准备的船只,但是他们别想一起过河,后方就是追击而来的西夏大军。
萧合达看着这一幕只是平淡的对他身边的心腹萧敢之。
“挡住他们,明白么?”
“末将明白,还请将军过河!”萧敢之躬身领命,然后下马跪在了萧合达的面前,“若是有来生,末将还会跟在将军身边。
还请将军过河!”
在萧敢之的身后还有千余名早就做好了准备的士卒,整整齐齐的跪下,整整齐齐的朝着萧合达叩首,请他过河。
踏上船板的那一刻,萧敢之就带着众人翻身杀了回去,没有任何的犹豫。
看着那在蒙古人面前无能为力的西夏士卒,如今却气势汹汹的冲到了他们的面前,没有勇武没有谋略只有满腔热血的萧敢之也同样没有任何的惧怕。
“杀过去!”
“杀!”
庚辛日,西夏夏州都统萧合达叛出西夏,最终带领心腹五千余人渡河逃入夏州之地,在岳家军的眼皮子底下联络阴山和河东的契丹部族,图谋拥立辽朝的皇室后裔,恢复辽朝。
与此同时寇成与杨再兴也得到了消息准备何为,金人也同样得到了消息,再次集结大军。
西夏兵马更是封堵河岸,要杀鸡儆猴。
此时的萧合达四面楚歌,似乎再无活路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