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赵桓来说,这大宋的问题着实是太大太大了。
不仅仅是升迁还有冗官以及那各种制度恩荫等等问题,他的整套官职体系都是十分的尴尬的。
就比如大宋的战斗力,这在外人的眼中简直就是一个谜,但是在内行人眼中那简直就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虽然说打的都是防守战,不胜即死,但这不是宋军孱弱的理由....”
夜深人静的时候,赵桓无数次的看着自己从无数战报之中抽出来的那些奏疏,忍不住的骂娘。
而此时他和李纲等人也在进行着最后的商讨,决定既然要做,就做得大一些,重病需要温养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剩下的就是要下猛药了。
“当年寇相想要不战而胜,这可以说成功了也可以说失败了。
这不战而胜的确是拖垮了那辽人的战斗力,让他们成了废物一般的存在,但是....”
李纲年纪最大,他也是最敢说的,只不过说到这里的时候他也是满脸的无奈,脸色全都是丢人现眼的模样。
“结果我大宋的士卒,连废物都不是!”
七十万辽军被数千金人打崩了,七十万宋军被两万辽军打得抱头鼠窜,也不怪金人当年后悔缔结海上同盟,有个什么意义!
“如今再说这个已经没有意义,寇相的事情告诉我等,道胜已经是没有希望了,拖垮了金国我们也拖挂不了下一个。
就算是再拖垮一个我们也不能一直这么拖下去。
道胜之下唯有在战场上大胜方可,我等需要改革兵制,官制!”宇文虚中也是个狠的,上来就将话题给说到了正题,当真是一丁点缓和余地都不留。
“鹏举,你如今也是我大宋一等一的大将了,对我大宋之兵,对我大宋的战事,你如何想?”
作为刚刚被提拔进入枢密院的岳飞来说,他还是有些不习惯这种行为,枢密院作为大宋军事第一高层衙门,他代表着可绝不是荣誉这么简单。
虽然只是枢密院副使,但也足以证明他的实力。
此时岳飞看到问题抛给了自己也是毫无畏惧之色,立刻站了出来。
“回禀陛下,诸位相公,其实我大宋的兵马实力并不算弱。
我大宋的铠甲是历代最为坚固,虽然朴实无华却无比坚固。
而且我大宋乃是募兵法,相比较于当年大唐的府兵法来说,我军中士卒都是真正的士卒,只需要将训练抓好,便可以专门负责上阵厮杀。
无论是兵源体质还是铠甲辎重都是这天下一等一的存在。
只不过这有利就有弊,我大宋有如此水平,其实也是无可奈何。
其一我大宋没有养马地,当年那汴梁边儿上我大宋耗费巨大才弄出来了那点战马,真正加上训练最后出骑兵也不过三五千罢了。
没有养马地没有骑兵的我等只能将所有的力量都放在城防和步卒身上,这就导致了我大宋守而不攻的特点。
同时想要用步兵抗击骑兵,那么这山字甲,这巨斧,这士卒训练,这都是需要极大的代价。
其二就是这造价,钱花的多了这朝廷用度如何末将不知道,但是末将知道人心贪婪。
一旦这钱多了,这里面的事情就多了,贪财者必然怕死,这便是我大宋的军中最大的问题。
我大宋一名普通士卒的山字甲便有四十五斤重,这的确是防守很好,但是这甲胄的造价更是不菲。
一旦让有心之人开始从中渔利那当真是不敢想象。
除此之外,我大宋还有地利上的无奈,如今河北路丢失我等还只是在收复失地的路上。
在当年河北路还在的时候,我等和那辽金交锋的前线就是泾渭分明的存在,我等驻扎的地方那是最为坚固的城池。
而我等的面前就是广袤的草原大地,一览无余,一望无际。
在这种情况下,末将觉得这就是睡先动手谁失败。
那辽人的骑兵攻不破城池,小范围绕后劫掠还则罢了,若是大范围进攻那定然是必死无疑。
但这种局面却是被双方不断的交易导致了战力完全崩殂,宋辽之间都已经毁了。
天幸在关键时刻我大宋有陛下横空出世方能扭转败局,但前人之事断不可熟视无睹,当谨慎以待。”
“既然我大宋有如此精锐兵马,有这般精良的辎重铠甲,为何我大宋这么多年一败再败?”赵鼎不通兵事但是却敢问。
而这个问题则是让岳飞脸色有些晒然,似乎是不敢说话。
“这里都是朕的心腹,也都是我大宋权势最大之人,鹏举不用这般的谨慎,你来之前他们经常当着朕的面骂朕的祖宗...”
“咳咳咳....”
“唔....咳咳咳咳.....”
赵桓说完之后这大殿之中顿时就是一阵咳嗽之声,甚至一旁的宇文虚中还忍不住的在岳飞耳边嘟囔了起来。
“明明是官家自己先骂娘的....”
这些话听得岳飞忍俊不禁,同时也知道这是赵桓主动在拉近他和这些朝中大员的关系,毕竟不管自己在前面打得多么猛,这些人才是自己的后盾。
他们保证了自己的粮秣辎重和所有的后方安稳。
而且有了他们,自己才能够真的放下心来,在前方冲杀。
“回陛下,末将觉得我大宋接连惨败,和我大宋的兵士与辎重毫无关系。
从高粱河开始,我大宋的问题就出现在将领指挥和后方上!”
岳飞说完之后还是忍不住看了周围的众人一眼,可却没有任何人反驳,这也让他放下心来,然后便继续说了下去。
“当年高粱河之战那就是我太宗皇帝指挥失当,对幽州城久攻不下,导致了全面溃败。
但是几年之后的雍熙北伐,本来是一路势如破竹,以步制骑,打得辽国连连后退。
可就在这个时候后方的辎重补给跟不上了,最终功败垂成。
我大宋的进军哪怕是到了现在都没有配备自己的后勤补给体系,所有后勤辎重的运输全部是由朝中的官员,也就是转运使加上地方衙门负责。
这就直接导致了相互之间根本就没有统一的协调,严重脱节。
甚至这并不是谁对谁使绊子,也未必就是文武之间的矛盾,这完全就是几个人都想做,但是做的事情完全不在一条路上。
最后矛盾激化之后,导致了双方谁都看不上谁,导致了积弊难反。
最后就是我大宋军中的监军制,当年杨业老令公就是因为监军的瞎起哄导致了孤军面对辽国大军。
撤退途中本应该负责接应的监军却是跑了.....
顺带他还带走了我大宋大将潘美,导致了杨业老令公没有了任何的活路。
我大宋是步兵为主骑兵为辅,而辽金则是以骑兵为主,步兵为辅,这就注定了我大宋是以守为主,辽金充满了无数进攻的可能。
我大宋本来可以以守为攻,缓缓屯之,等待兵马充足粮草齐备之后,一举攻入燕云十六州,然后步步吞噬前方。
但我大宋错过了两次机会,也错过了后续的机会,在对峙中我大宋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如今金人粘罕一举偷袭汴京得手掳走无数辎重还有工匠,这导致了他们的甲胄和诸多攻城兵器也在大幅度的增长。
在攻防之间他们已经趋近于平衡,而我等也一定要尽快的更改此等弊病,我等需要更多的攻击之能。”
岳飞的话说完之后,李纲和赵鼎等人都是互相对视了一眼。
宇文虚中年纪不小了,这胆子也是大得很,有些话他知道赵鼎不好说,李纲也不能说,那么就只能是他来说了。
“当年太祖陈桥旧事以及当年那段混乱的事情导致了我大宋对武将忌惮重重。
自从儒道崩塌之后,忠诚再也无法成为一种限制,这或许是我大宋明知道程颢当年所言太过理想太过严苛仍然去对其所言无比尊崇。
不是因为他程家兄弟的言论多么正确,而是我等需要这么一个东西来挽救大宋的忠诚。
如今我等也该放开些许权利了。”
“若是陈桥之事再次出现呢....”一旁的赵鼎还是忍不住提出来了反驳,“按理来说某家年轻,最不该说出这种话来。
但是陛下心善,对我大宋也是颇为恩重,我等也原因跟在陛下的身边。
可陛下毕竟是年纪不小了,这太子的资质尔等也看到了,说实话算不得太好。
若是日后有人借机行那改天换日之事....岳将军可以保证自己的忠心,岳将军的儿子呢,孙子呢。
一个孩子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是荣华富贵无尽荣耀,距离那个位置只有一步之遥,他想要做些什么那也是合情合理。
这种事情我等要不要防?”
岳飞已经退到了一边,他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剩下的事情就不是他能够插嘴的了。
甚至可以说,他是最不能说的人,因为一旦这般事情开始,就代表着他岳飞不但有兵有将有幕僚,更有充足的粮草辎重,还会有一块自己治理的地盘。
这样一来,他就算是下一刻自立为王了,他自己都不会感觉有什么意外的地方。
“好了....”就在赵鼎和宇文虚中乃至李纲争论不休的时候,赵桓选择了打断他们,然后看着那大殿的房顶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若是非要有那黄袍加身的事情,那就有吧,当年郭威,柴荣乃至太祖谁不是如此。
这加身也得加到自己人的身上,总好过最后让那北边的马蹄将我大好中原践踏的体无完肤的好。
他日若是有人将朕斩杀,曝尸荒野,那也是朕本事不济,怪不得他人。”
“陛下....”
“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