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广和希望有人,特别是男人把柳凤当成一个正常的女人看,而不是畏之如虎,这样可以减少她身上长久养成的暴戾和偏激,哪怕只是短暂的平等交流,也是柳凤在九龙堂少能感受到的。
不知不觉间,柳凤已经喝下去一碗酒,但也只是脸色微红,并无醉态,这让孟有田感到很惊讶。他也不是没有酒量,却绝不放量猛喝。
“嗯,这酒菜不错。”柳凤脸上有了笑容,伸手指了指孟有田,“你小子也不错,说得头头是道儿。”
“别小子,小姐的叫了,听着别扭。”肖广和说道:“孟兄弟,孟有田。她呢,俺们九龙堂柳大当家的掌上明珠柳凤。”
“久仰,久仰。”孟有田坏笑道:“四爷叫俺兄弟,那俺就叫她大侄女了。”
“胡扯。”柳凤眉毛一立,但实际却并不怎么生气,“别装大辈啊,小心俺抽你。在九龙堂,他们都叫俺凤姐,给你个面子,以后也可以这么叫俺。”
凤姐?孟有田咽了口唾沫,胃里有些不舒服,几百年才出一个的极品嘞,和眼前这位相比,嗯,不好说,不好说呀!
“干嘛装出怪样子?跟吃了,那什么似的。”柳凤很不满意地用碗墩了墩桌子。
嘿嘿,孟有田干笑了两声,从兜里掏出小烟斗,在灯上点着,吐出一口烟雾。
柳凤眨了眨眼睛,看着孟有田手里的怪东西,伸手在后腰里一探,摸出一根短烟袋来,也点着,吧哒吧哒抽了起来。
孟有田挠了挠头,村里老头老太太抽烟的不少,可年轻女孩却是一个没有。而且柳凤手里的东西做得挺精细,但功能应该还是一样的。这叫啥来着,关东城,三大怪,窗户纸,糊在外,姑娘叼个烟袋,养个孩子吊起来。
柳凤觉得占了上风,哼了哼,起身走了,留下孟有田和肖广和相视苦笑。
“孟兄弟,俺这个侄女虽然粗豪了些,但没坏心眼。”肖广和说道:“嗯,不说她了,我觉得和你是一见如故,日后呀,咱们多亲近走动。”
“四爷文武双全,俺也愿意多向您讨教。”孟有田笑着说道。
“好,好啊!”肖广和连连点头,显是十分欣慰,起向走到一旁,从自己的褡包里取出一样东西,递给了孟有田,说道:“这就算是老哥哥的见面儿礼吧,年头儿有些久了,你别嫌乎。”
通体黄铜打造的单筒望远镜,镜身有些划痕,镜片还算完好,抓在手里沉甸甸的感觉。好东西,这应该是八国联军时期的古董,不知道肖广和从哪淘弄来的。孟有田拿在手里,摆弄着,非常喜欢。
“俺也没啥好东西。”孟有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个,让俺想想啊!”
“甭想了。”肖广和端起酒壶晃了晃,笑着说道:“陪我把这些酒都喝了,就算你有那个诚心。”
“这倒是便宜俺了。”孟有田笑着抢过酒壶,给肖广和斟酒,两个人边喝边聊,一直到深夜才散。
……………
李大怀死了,李家大院乱了套,可谓是树倒猢狲散,各人顾各人。可能是李大怀做孽太多,年近半百才由小妾七里香添了个傻儿子。现在,两个大婆生的姑娘都从娘家赶来分财产,口口声声说同父异母的弟弟是个野种,一家人撕破了脸皮,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生。而账房先生李仁庆又趁乱卷了柜上的钱,跑得无影无踪,更让李家大院增添了混乱。
而就在这个时候,孟有田和杨荆云等人商议好的夺权计划开始正式展开。在几天的串连通气之后,在村公所举行了村民大会,选举新村长。李大怀一倒,又有护村团的撑腰,老赵头几乎没有悬念地当选为暂村长。
这是一次别开生面的选举,孟有田暗中称之为“数红豆”。提出候选人之后,在一个长条桌上放两个大碗,碗后面又各放了一条凳子,让候选人坐在那里。然后就是村民各人拿主意,要选谁,就向谁面前的碗里撂一颗大红豆。
要说民主,老百姓可能并不理解其中的确切含意,但他们也知道谁为人实在公正,谁古道热肠,肯乐于助人。就是这种朴素的想法和观念,使村民第一次行使了自己的权力,选出了自己中意的官儿。
趁热打铁,村中又成立了农会、工会、妇救会,护村团改名为抗日自卫队,与良岗庄的自卫队形成了联防互助,声势为之一壮。
杨荆云和老古、李佩铃对开展起来的工作都很感欣慰,这比他们预想的要好得太多,以前也没有想到会在这十里村打开局面。让他们觉得美中不足的是孟有田只担任了名义上的自卫队副队长,嗯,严格来说是孟有田好象对这个会,那个会不太感兴趣,他更喜欢做些实事。
当然,孟有田的能力,以及在自卫队里的威望是无人能比的。不光强子、二虎子、小全等自卫队骨干服贴他;就连新村长老赵头,工会主任王明义,农会主任占富爹,也对孟有田颇为信服。一方面是这些人通过一系列的事情相信了孟有田,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孟有田不仅能说会道,而且办的都是实事、要事,紧紧抓住了老百姓的心理,各项措施都切合实际,细致周到,一点不虚夸,让人听着就舒服。
先说他出大头建立的互助会吧,它就能把百姓最深恶痛绝的高利贷有效截止。高利贷作为一种陋俗,对债户生活带来的影响是极深的和恶劣的。在旧社会,如果繁重的租佃是农村中吮吸农民膏血的魔鬼,高利贷就是寄生在农民肠胃中的毒蛇。它的残酷和势力的无孔不入,是难以用其他东西来比拟的。
当地流行的民谣就表达了对高利贷者的痛恨情绪,“使了财主的钱,好比上贼船,利上又滚利,典儿卖女也还不完。”所以,老百姓又称高利贷为黑心钱,断子绝孙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