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房间里传来雪姬的痛哭声：“父亲，父亲……”
“父亲，不要丢下我！”
雪姬俯身在暮临的尸体上，哭得痛不欲生，既懊悔又绝望。
她后悔，自己没能早点回来，回来陪陪父亲。
可她也没办法。
被换上妖魄后，她身子很弱，体内的妖魄排异得很厉害，必须吃人类的心脏才能维持性命，少女的心脏，尤为管用。
她不想死，所以才去蛊惑秦鸿飞为他抓少女，苟且偷生。
为了不连累父亲，她才换了“雪姬”这个名字，期间也不跟父亲往来。
她做了城主府夫人，有了钱，便偷偷派人为父亲修建院子，给他送东西。
可是，在父亲眼里，送再多东西也比不过她在身边更重要吧。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雪姬泪流满目，也自知自己双手沾满罪恶，望着暮临的尸体，道：“父亲，我来陪你了。”
闭上眼，她自断了经脉。
……
翌日傍晚，虞子汐才苏醒。
刚睁开眼，耳边就传来桑玄的关切声：“师尊，你醒了。”
“桑玄。”虞子汐握住他的手，“你没事吧？我们这是……回百香村了吗？”
“嗯，我没事。”
“雪姬呢？”
“暮临病死，她也已畏罪自尽。”
都死了……
虞子汐有些坐不住了：“那，暮临临死前有没有说些什么？”
“嗯……”
“他告诉你真相了？”
“是。”
“跟我说说。”虞子汐迫不及待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桑玄犹豫了。
在师尊心里，虞靖天是个疼爱她、心怀大义的好父亲。
若是让师尊知道，虞靖天做出那种丧心病狂的事，大概会又失望又震惊。
不行……
他担心师尊情绪失控，引得邪魄躁动。
于是搪塞道：“不着急，这件事说来话长，以后我慢慢说给你听。”
他实在不知该怎么说。
“你慢慢说，我慢慢听。”她现在就想知道。
内心挣扎了一下，桑玄只好编道：“其实，你父亲早就知道你有邪魄了。”
“所以……”
“那天，他正在为你镇压邪魄，恰好林凝闯进来看见了，所以……她才杀了林凝。”
虞子汐愣了愣：“真的吗？”
“嗯。”桑玄点点头，“他做法欠妥，但当大概是为了保护你。”
“这么说，倒是我跟父亲亏欠了林凝母女。”虞子汐心生内疚。
父亲自己招惹别的女人，最后，又以狠毒的手段将之杀害。
与她记忆里的父亲形象，不太一样。
她心里正想着，回了夜灵宗一定要好好补偿林灼。
这时候，月魅传音来了：“宗主，你偏殿里软禁的那个丫头自尽了，我跟你说一声。”
“什么？”
“那个丫头，她死了。”
“罢了。”虞子汐叹息，吩咐道，“好生将她安葬了吧。”
“嗯。”
传音符断了，她心情还未平复：“父亲他当年的确造了不少孽，有一半是为了我，以后，我也该替他还还债了。”
“别的事以后再说吧。”桑玄转移了话题，“你累了，再歇息一会吧。”
“可我睡不着了。”
“那我陪你说会话。”
“好啊。”虞子汐便枕在他膝间，开口道，“其实我很好奇，十一年前，你父王为何突然冲入夜灵宗大开杀戒。”
“那，你以前是怎么想的？”
“以前觉得是两族冲突，现在看来，会不会也许……我父亲也亏欠妖族？”她猜想道。
桑玄愣了一秒钟，眼底的情绪有些复杂。
转而只道：“多想无益。”
“嗯。”她回过神来，“罢了，等回了夜灵宗，我问问他们就知道了。”
宗门里年长一些的前辈，应该知道些什么。
桑玄没说话。
虞靖天做的那件事，整个夜灵宗知道的人怕是无人知道。
师尊问不出什么的。
……
夜晚，虞子汐独自在房间中沐浴。
褪去衣衫，置身于浴桶中，她伸手，抚了抚自己心口上那道十字伤痕。
隐隐作痛。
这道伤痕，她忘了是从哪来的，只知道自己受了次重伤后留下的。
那时她才八岁，重伤时昏迷了许多天，浑浑噩噩，所以那段记忆也格外模糊。
距如今，也有十一年了。
后来她伤愈，心口上还是留下这道十字形状的伤痕，无论用什么灵丹妙药就是消除不了。
不过，好在这疤痕没长在脸上。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外面。
桑玄站在院子里，风吹动他衣袂，清瘦的背影更显冷寂苍凉。
他凝视着空中的冷月，出神许久。
闭上眼，脑海中，那段十一年前曾被抹去的记忆，重新浮现。
十一年前，他送师尊回夜灵宗那次，也是初次相遇的那次。
那时，他和师尊都才八岁。
师尊在外迷路了，又扭了脚，他送师尊上了雪山，师尊想跟他多待一会，所以故意使小性子，非要让他送她进去。
还给他出了个主意，说：“这是掩饰你身上妖气的丹药，你服下。”
“一会啊，你就装作是夜灵宗弟子，我叫你师兄，他们不会怀疑的。”
他答应了。
心里也是乐意跟她多待一会的。
便背着她将她送回了寝殿。
恰好虞靖天也在，一眼看出他是仙魄，还是极品仙魄。
瞬间，虞靖天就动了歪心思，想着，如果这魂魄是他女儿的就好了。
没错……
他女儿生来邪魄，天生就是堕入魔道、万劫不复的命。
他是名门正派的大长老，如果让人发现女儿是邪魄，定会被诛杀。
所以这些年，他一直在想对策。
那天，他看见了身携仙魄的桑玄，便觉得机会难得！
于是，他装作一副热情的样子，还将他留下，盛情招待。
并在饭菜里下了迷魂药。
用完饭后，虞子汐和桑玄都昏迷了过去。
虞靖天这才发现，桑玄竟然是只妖。
人与妖互换魂魄，是会产生排异反应，是有风险的。
他不敢保证一定成功，想先在别人身上做下实验，确认无误了，再动手。
于是，虞靖天叫来了一个叫暮宣的小丫头，并让人从牢房里抓来了一只小妖。
他先拿活人活妖做了实验。
而其实，桑玄那时半清醒着，迷迷糊糊中，目睹了这一切。